宣王掀起了薛清茵的擺。

他問：“孟族的食好吃嗎？”

薛清茵：“不……不太好吃。”

宣王挑了下眉尾。

薛清茵忙道：“我吃的不是孟族食，都是益州的吃食。”

宣王：“嗯……是那孟族王特地下令為你準備的？”

這話……

答還是不答呢？

薛清茵想了想，當場一個先發製人：“你是不是吃醋？”

宣王：“……”

像他這樣冷酷寡言的人，親口承認這樣的問題，簡直難於登天。

薛清茵甚至還開始給他出主意：“你若是吃醋，那你改日抓著了孟族王，狠狠揍他一頓……”

宣王：“……”

他抓起薛清茵按在自己上。

薛清茵可憐兮兮：“作甚？你難不還要先揍我麽？”

宣王：“……嗯。”

薛清茵：？

你居然“嗯”？

薛清茵子往前一傾，就要從宣王上爬下去，但宣王一撈就把撈了回來。

他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好似無奈地歎了口氣，他道：“嗯，我吃醋。”

薛清茵驚訝地扭過頭，在他脖頸間嗅了嗅：“啊……酸嗎？”

宣王脖頸上的青筋跳了跳。

他一下把又按在了床榻上。

薛清茵呆了呆，這下是真挨了揍。

隻不過落孟族王上的，那是刀劍和拳頭。上的東西便不同了。

……

議事廳中。

這回是姚明輝坐不住了，他一言不發，徑直就往門口走去。

門外被夜幕的黑籠罩住，看上去外頭空無一人。

但就在他步之時，一道刀出鞘的聲音突然在跟前響起。

玄甲衛攔住了他的去路。

姚明輝臉一沉：“我本階下囚，殺剮隨意，何必如此辱人？”

玄甲衛聲音冷酷：“回去。”

連要為他解答的意思都沒有。

竇如雲了鼻子，心道這對比起來，他的待遇可實在好了許多。

這還得是認親認得早啊。

正想著，姚明輝突然轉頭，和他對視了下。

姚明輝哪怕是叛出梁朝，也從未過這樣的氣。由林古帶頭，孟族也從來是將他視作上賓。

他看了一眼竇如雲，知道這人是指不上了。

姚明輝便又扭頭看向了青珪軍。

但這群一風塵仆仆的人，卻好像比誰都坐得住。他們靜默無聲，像是一座座雕塑。

姚明輝按下心頭的不快，認真地打量了起來。

這越打量，慢慢就覺得眼了起來……

“顧拂塵，邱孝遠，丁岫，……”姚明輝慢慢地喚出了那些個本該封印於記憶中的名字。

他的臉慢慢變了，心頭掀起了驚濤駭浪。

竇如雲歎道：“姚將軍還記得名字啊，我一個也記不住了，隻記得他們的份。”

竇如雲這話無疑也坐實了這群人的來曆。

姚明輝終於發現了他們被“困”在這裏的規律。

他們……都曾在章太子麾下效力。

“這是梁德帝的意思？要將你我都清算了？”姚明輝冷笑一聲，“宣王真是他老子手中的一把好刀！”

青珪軍的人聽到這裏，掀了掀眼皮，但卻沒有說話。

他們依舊沉著氣。

姚明輝卻按不住了，在廳中疾步走起來。

他如此轉了三四圈兒後。

他回過頭，語氣沉沉地道：“誰能想到呢，他們辛辛苦苦找了那麽多年的人，今日卻齊聚在了這座小城。”

“顧拂塵，上柱國顧豪之子，曾與當今皇帝做過同窗。”

“邱孝遠，太後的侄兒，幽州大族邱氏嫡子。”

“丁岫，其兄與先帝最寵的長寧公主結為連理，乃隴西丁氏嫡子，家中曾出宰相九人……”

姚明輝緩緩從中吐出他們每個人的份來曆。

“你們本不必和我們一樣落得這樣的境地。你們都是世家公子，是王公貴族之後。當年若留在京中，今日也該個個封侯相。我們不同……我們家道消乏，更有些兄弟本就是從最底下混上來的。皇帝殺我們可不會手……”

姚明輝一邊說，一邊出了冰冷的憎意。

“於是你恨皇帝。”“但到了後麵，你甚至開始想，若不曾在章太子麾下效力，你是不是也不必走到這樣的境地。”一道更加冰冷的聲音驟然在門外響起。

姚明輝驚了一跳，沉著臉轉頭看去。

他當然知道……那是宣王的聲音。被宣王來了個甕中捉鱉，他怎麽也不會忘！

宣王過門檻，緩步進到了廳。

一時間，所有人都朝他看了過來。

宣王去了冰冷的甲胄，換上了青袍，墨發束起，隻斜斜一支鐵簪。

渾沒有多餘的墜飾。

如此輕袍緩帶，氣勢都顯得斂了許多，隻餘皇家的貴氣。

青珪軍眾人看著他，恍惚了下。

但很快便又定住了神。

竇如雲著他，也呆了下，隨即喃喃道：“王妃為何沒有來？”

“累了。”宣王輕描淡寫。

隨即他走到了主位邊落座。

姚明輝麵有些難看：“宣王竟然也知道章太子之事嗎？皇帝連這都肯告訴你？”

宣王語氣淡淡：“我從十年前便知曉章太子一事了。”

姚明輝怪異地看著他：“那時候你才多大年紀？皇帝和你說這個……是你暗地裏搜尋我們這些人？……不對，皇帝不可能將這樣的事給你。他有自己信得過的人，怎會給一個臭未幹的小子？”

宣王沒有接他的話，隻是緩緩道：“那時我已經能殺人了。魏王坐在宮中，大儒教導。我領了十八萬大軍，玉門關。”

姚明輝想說那又如何？

“那一回，因朝中糧草應援不及，大軍暫困西域。我重傷而歸，有人同我說，我不能死，我的上肩負著海深仇。”宣王頓了下，麵漠然，“我不由好奇，那該是什麽樣的海深仇？”

青珪軍眾人一下站起了。

“那人說，他不能告訴我。因為不能讓人發現，我知道了章太子的事。要等到我再長大一些。”說起自己的事，宣王的語氣也依舊不帶什麽緒。

他甚至還把玩起了一旁桌案上的杯盞。

“於是我便不聞不問，隻等到……北狄、西戎見了我也害怕之時。朝中奉我為戰神。”

姚明輝聽到這裏抿住了。

他……

他……

若真如他所說自小小年紀時，便能蟄伏忍至此，那宣王的心機城府之深……他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