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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丹若并未忘記,自己來到京城是為了給洪夫人看病。
翌日,早早起來梳洗,去正院給“義母”請安。
洪夫人有些驚訝,笑著讓人喊進來并上茶點,和梳頭的晏鴻之說:“這孩子也太客氣了。”
“自小寄人籬下,難免小心。”晏鴻之對鏡整理須,“咱們接,孩子心里才安穩呢。”
“這用你說?”洪夫人昨夜與丈夫說了半宿的話,弄明原委,心中對程丹若頗有好,嘆道,“怕是起了大早,可憐見的。”
搖搖頭,也不磨蹭,收拾妥當便去前頭。
程丹若正在用茶點,見來,深深福下:“義母安。”
“快別多禮了。”洪夫人笑笑,和氣地說,“你的孝心我知道,明兒可不用這麼早,多睡會兒也無妨。”
程丹若輕聲應下,這才說出來意:“不知義母可有空閑,我想為您診脈。”
長子娶妻多年,洪夫人早就將家務給兒媳打理,自己福,聞言道:“我是個空閑人,你想何時?”
“若您不介意,此時如何?”
《素問脈要微論》說:診法常以平旦,氣未,氣未散,飲食未進,經脈未盛,絡脈調勻,氣未,故乃可診有過之脈。
也就是說,最好早晨起來沒吃早飯就診斷,和去醫院做檢查差不多。
程丹若對自己的診脈本事不大自信,想盡量慎重些,號得準一點。
洪夫人見慎重,反倒好笑,頷首道:“可以。”
程丹若便取出脈枕,為把脈。
脈象浮而細,輕能得,重不見。再看舌苔,黃而膩,是典型的熱癥狀。
沉時,道:“義母,你我均為子,我便直接問了。”
洪夫人年歲已長,自不似矜持:“問什麼?”
“您的月事準嗎?可有提前,量多還是量?”
洪夫人輕咳一聲,倒也坦然:“時候總是提前幾日,亦多量。”
程丹若說:“鮮紅?且時常腹痛?”
洪夫人頷首。
“是熱之癥。”說。
洪夫人看過大夫:“白大夫亦做此語,為我開了溫經湯。”
程丹若問:“見效嗎?”
“總是好些。”洪夫人這病也有點年頭了,每來月事便周不暢,腹痛乏力,吃過藥,或多或好些,卻從未治愈過。
時間長了,也就不當回事,任由它去。
程丹若思忖片時,問:“是生產后有的癥狀嗎?最開始是不是更厲害些?”
洪夫人嘆道:“可不是,已經好多年了,當時有個孩子,沒保住……”說著說著,才覺不妥,趕住口,“同你說這些做什麼。”
程丹若卻是面無異,心想,有流產史,腹痛,熱蘊結……應該是急盆腔炎沒有治好,發展而的慢盆腔炎。
既然按照熱蘊結開過方子,再吃調理氣的意義不大。
試試消炎抗菌的吧。
“我想為義母開‘桃核承氣湯’,主藥是桃核、桂枝、大黃、甘草、芒消。”程丹若說,“再每日針灸,或許能有所改善。”
洪夫人點點頭,若能治好,誰也不想苦。
程丹若放下一樁心事,眉間松快不,笑道:“那每日歇過午,我就來為義母施針,您也便利些。”
“難為你了。”洪夫人拍拍的手,見釵環素凈,丫鬟拿來妝奩,替挑了只玉鐲,“昨日匆忙,忘予你了,我們家的孩子都有玉,你可不能缺了。”
玉鐲是和田玉籽料,不好不壞,約百兩銀。程丹若雖不這個,但長者賜不可辭,洪夫人存心抬舉,不能不識好歹,趕忙雙手接過,立即戴上。
倒是洪夫人,見狀暗失策。
白玉鐲不是不好,程丹若白皙,得住,偏生周都素淡,白玉固然清貴溫潤,卻難襯氣。
尷尬地端起茶盞,啜口潤潤嗓,頃,問:“天氣一日良過一日,秋可曾備下?”
程丹若道:“您費心了,都有。”
“若有缺的,盡管開口。”洪夫人溫言道,“我同你義父只有兩個兒子,從小到大不省心,如今能有一承歡,多虧上天眷顧。”
哪怕知道這是客氣話,程丹若依舊十分尷尬,半晌才應:“是我的福氣才對。”
洪夫人樂了,笑瞇瞇瞧片時,道:“今兒來這麼早,還未用膳吧?不?”
程丹若歉然道:“耽誤義母用飯了。”
“這有什麼,正好與我一道用些。”洪夫人人擺飯。
晏家吃得簡樸,主食是清粥、面條、餑餑和饅頭,搭配四碟拼盤的腌菜,一二糟菜,鹿和野做的醬,一碟豬,一碟熏魚,幾個白煮蛋。
還有一碗熱牛。
“你在南邊生活幾年,不知可吃得慣?”洪夫人道,“牛略腥,不好口,不也莫勉強。”
程丹若道:“年常喝的,不打。”的越長越像現代,糖不耐自然不存在,一碗飲下,毫無異。
用過飯,不等洪夫人開口,就自己告辭了。
“還要為義母寫方子。”
洪夫人不留,命丫頭送。
回到小院,程丹若馬上寫好藥方,給喜鵲:“這是太太的藥方,你給太太的人,一應用法我都寫明了。”
喜鵲干脆利落地應下:“是,奴婢這就去辦。”
正事做完,程丹若終于能歇口氣,坐下來給針線收尾。洪夫人給了一只玉鐲,的孝敬就不能再拖,得抓打完絡子。
紫蘇悄無聲息地挨過來,小聲問:“姑娘,喜鵲姐姐說,大生的小郎君已經滿月,我們可要做些東西送去?”
程丹若無奈:“我不會。”
討好大是對的,要在晏家立足,就得和兩代主人搞好關系。但的紅僅限于為自己做,個月事帶,而小孩的東西最難做,與其糊弄,不如別做。
說到底,義就是個稱呼,還是把自己當做家庭醫生為好。
既然是家庭醫生,不在本職的工作,沒必要做,省得過于諂,反倒人看輕了去。
干脆留在屋里看書。
先前用于啟蒙的小四書,已經看得七七八八,左右不必科舉,第一次背誦只是方便掌握,忘了一些細節也不打。
趁著還在晏家,最好把四書通讀一遍才好。
按照朱熹的說法:“先讀《大學》,以定其規模;次讀《論語》,以定其本;次讀《孟子》,以觀其發越;次讀《中庸》,以求古人之微妙。”
目前,程丹若還在讀《大學》的階段。
過去沒有通讀過這些儒家經典,現在不得不讀,倒是有了不收獲。
比如開篇,講的就是為人世的道理。
“知止而后有定”,知道自己想要到達的境界,才能夠志向堅定。
程丹若同意,希自己能在古代活得像一個人,因此才決意離開陳家,憑借醫立足。
“定而后能靜,靜而后能安”,志向堅定才能鎮定不躁,鎮定才能心中安穩。
這也有道理,只有看不見前路,人才會心急,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便不會被婚事所困擾,不去管錯失的姻緣。
“安而后能慮,慮而后能得”,心中安穩才能思慮周全,考慮周全了才能事得當。
程丹若方才的取舍,正是源于此道。
可見,儒家的思想雖然有一定的局限,但貫穿了中華文明的脈絡,哪怕是現代人,亦能從中獲得啟發。
當然了,后面的修、齊家、治國、平天下,以及君臣子的義務,就需要后世的眼辯證看待。
程丹若最興趣的是“格致知”一說,這是穿越者常用的知識武,“言致吾之知,在其而窮其理也”,能夠解釋科學鉆研的必要。
而“君子慎獨”一篇,亦需好好理解,這是心學所提倡的思想。
正看得神,喜鵲回來了,并帶來晏鴻之的召喚:“老爺讓三姑娘到前院書房去一趟。”
程丹若不知何事,立即道:“你帶路。”
喜鵲帶從旁邊的夾道轉出去,沿著抄手游廊走出垂花門,給等候的墨點。
墨點道:“勞煩妹子走一趟。”
“我伺候姑娘,這是本分。”喜鵲規規矩矩立在門口,“姑娘,奴婢就在此候著。”
墨點道:“老爺程姑娘讀書去,怕是一時半會兒回不來。”
程丹若不意如此,便笑:“喜鵲先回去吧,我已經記得路了。”
“哪有這樣的道理。”墨點忙說,“屆時我尋人送姑娘。”
喜鵲這才回去了。
程丹若隨墨點來到書房,還未福請安,晏鴻之就說:“船上不便習字,既然已經回來,可拖不得了。”
他遞過字帖,道:“你一個兒家,要端莊又不能小家子氣,還是最佳。”
程丹若毫無意見:“是。”
晏鴻之又問:“地方收拾好沒有?”
另一個眼生的奴仆,歲數略大,朝程丹若笑了笑,親切道:“今早吩咐下來,午間便收拾好了。”
晏鴻之滿意地點點頭:“丹娘,隨我來。”
他走出正間,徑直走西邊的小廂房,里面地方不大,只擺了一張書案,一列書架,較里的地方設了屏風,后面有馬桶和盥手盆。
書案上陳列著筆架,懸掛著不同的筆,一個瓷山的擱筆,白石云紋的硯臺,一塊新墨。
“自今日起,你便在此讀書習字。每日須寫足一個時辰的大字,我再教你半個時辰的書,隔日要考。若有三回不能背誦,今后就不必跟著我學了。”
晏鴻之盯著的眼睛,問:“明白嗎?”
程丹若登時肅然:“是。”
“很好。”晏鴻之拈須一笑,又和藹起來,“我已多年不曾教書,家中也無專為姑娘家準備的書案,這是當年……”
他著書案,好似不甚確定:“我記得,仿佛是三郎隨我讀書時用的?”
旁邊年長的仆人說:“是,老爺好記。”
“一晃這麼多年。”晏鴻之唏噓兩聲,對道,“我這里讀書的規矩,不準有丫頭小廝伺候,皆要自己打理。”
程丹若沒什麼意見:“兒明白。”
晏鴻之瞧瞧,大有深意地笑了:“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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