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知道是怎麼回事，就像沒有人知道就在剛剛，夜溫言的手藏在袖子里，悄悄碎了一瓣臘梅。

夜楚憐不知，夜老夫人不知，所有看熱鬧的人都不知。

人們只當是夜老夫人發了瘋，到是坐實了夜溫言剛剛說的話：祖母今兒沒吃藥，腦子是不清楚的。

想想也是，丈夫和兒子接連去世，換了誰也承不住這般打擊。夜老夫人這就算是好的了，但凡再不堅強一些，都得跟著一塊兒去了。

于是人們又同起夜老夫人來，甚至還有人上前勸說：“您也別太上火，人死不能復生，活著的人總是得好好活著的。你看你的孫們多孝順啊，一個被你造謠也不翻臉，一個被你當眾打罵也咬牙忍著，這麼好的孫你還有什麼不知足的呢？今兒是大年夜，一家人好好的比什麼都強，對死去的人也是一種安。”

夜老夫人就在原地站著，忍著一的疼，心里頭反反復復的想著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麼？

這時，朝門里有人出來了，是一位大宮，后還跟著兩個小太監。

人們只覺這大宮眼生得很，幾乎沒有人認識是哪個宮院的。但不管是哪宮哪院，到底都是從皇宮里出來的，這會兒出來要麼是就要開始查看宴帖放人進宮，要麼就是找什麼人。

于是自讓出一條路來，眼睜睜地瞅著那三人一步一步從朝門走到了夜家人跟前。

“奴婢從文，請夜四小姐安。”大宮自報姓名從文，有人想了起來，這不是從前虞嬪娘娘邊的侍麼。只是現在不能虞嬪娘娘了，得太后娘娘。

夜溫言對從文有印象，初來這世間的那一晚，進宮去給權青城治嗓子。神仙殿外，就是這位宮陪在當時的虞嬪邊，寸步不離。

于是就笑笑，點點頭說：“不必多禮，可是太后娘娘有何吩咐？”

從文直起來，笑容可掬，“不敢當吩咐，太后娘娘請夜四小姐先行宮，往長信宮一敘。”說完，又對著穆氏和夜清眉道，“夜大夫人和大小姐也請同行，太后娘娘備了好茶，請大夫人和大小姐品鑒。”

一番話，說得眾人又將注意力集中到夜溫言那，很快就想起先帝駕崩那晚，夜溫言治好了當今圣上的嗓子，使得啞了十多年的人能開口說話了。

想來善緣就是從那一刻起結下來的。

只是，請夜四小姐一家三口嗎？老夫人呢？

有快的人問了一句：“夜老夫人也是要同去的吧？”

從文側過頭，順著聲音看過去，臉上的笑意雖然還在，卻不再那樣可掬。

“太后娘娘只備了三盞茶，且請誰不請誰，也不是由您說了算的，這位夫人自重。”話說完，又對夜溫言道，“四小姐請吧！”

夜溫言點點頭，挽起穆氏和夜清眉就往前走，才走了兩步似又想起來什麼，又停下來對江婉婷說：“我祖母今日怕是犯了病，你且幫我看著點兒，可千萬別讓再惹出子了。在宮門口還只是丟人，萬一進了宮再鬧起來，那可是要被皇家追究的。”

江婉婷哪能不明白這個意思，于是立即答：“溫言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看著夜老夫人，絕不會讓再生事端。只是回頭可得記著給老夫人吃藥，總這麼鬧誰得了。”說完，又對夜楚憐說，“五小姐快到我這邊來吧，省得你祖母一會兒又打你了。”

穆氏便也想起臨出門前柳胭的囑托，于是跟江夫人道：“幫我照看著點兒這孩子，別再讓祖母打了。”說完，還瞅了一眼夜楚憐的臉，因為在府門口挨了一掌，這會兒是徹底腫起來了，頭發遮都遮不住。不由得嘆氣，卻也沒再說什麼。

夜溫言這頭謝過江婉婷，也謝過江夫人，還順著穆氏的目看了夜楚憐一眼。

三人奔著朝門走，有花香吹過，夜楚憐就覺得自己原本火辣辣疼著的臉，好像突然之間就不怎麼疼了，就連上被老夫人打掐出來的傷也好了許多……

這一走一過再加上先前那一場鬧劇，都被李嫣然看在眼里，要說起初還只是看熱鬧，但這會兒卻見虞太后邊的近侍宮親自出來迎夜溫言進宮，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了。

剛剛還拒絕了親姑母的邀請，轉而為虞太后說話，可惜人家虞太后本就沒把放在眼里，也本就不知道是誰。

偏偏還有多的人在一邊用不大不小的聲音念叨：“唉，也不瞧瞧自己是誰家親戚，該結的不結，非得挑那八桿子打不著的去奉承，真不知道打的是個什麼主意。”

撇眼去看，說話的是跟江婉婷站在一起的一個小姑娘，看起來比江婉婷小，也就十三四歲的樣子吧，長得不算好看，但卻十分可。臉圓圓的，看起來有些胖乎乎，卻又不是臃腫的胖，到像是嬰兒稚氣未的那種覺，讓人總會忍不住多看幾眼。

可長得如此可的小姑娘，說起話來卻跟江婉婷一樣不好聽也不饒人，剛剛那幾句分明就是在說，明明是李太后的親戚，卻轉過頭來要去結虞太后，任誰看了都得多琢磨一番。

也沒有辦法，從前六殿下還好好的，所有人都以為六殿下將來能夠繼承大統，所以李家也沒打算別的，就想著好好在外經營，將來靠著六殿下過活。

卻沒想到一朝風向轉，七殿下登基。雖然李太后還是太后，雖然攝政王也是向著李太后這邊的。可李家人認為這一切只不過是暫時，一旦皇帝親政，攝政王也就不存在了。沒有了攝政王的震懾，誰又會去在意一個不是皇上生母的太后娘娘？

李家想要長存，就必須有所選擇。而眼下這個局勢，與其跟著李太后去做一個推翻新政的夢，還不如反過頭來改走另一條相對穩當，又沒有什麼風險的路。

說白了，就是跟著李太后太危險，弄不好就是個家破人亡。而讓李嫣然去接近新帝，大不了就是新帝看不上不要，對于李家來說是沒有什麼損失的。

至于李太后那頭會不會生氣，李家可管不了那麼多。何況李笑寒也是要依靠李家的，沒了李家，那位太后就是了牙的老虎，不氣候。

李嫣然平了平心，不想去搭理那位長相甜可的姑娘。已經認出來了，那位是臨安府尹池弘方的小兒，一向都跟江婉婷和夜溫言走得近，這種時候出言奚落也屬正常。

李家夫人陶氏看著兒這番緒變化，心里甚是滿意。

這就是培養出來的兒，可以氣，可以心有不快，但一切都不現在表面上。不管心里有多大波瀾起伏，在外人看來，依然是優雅端莊的李家嫡小姐，依然是臨安城人人皆知的皇親國戚。

只是有一件事……陶氏往朝門的方向看了去，剛好看到夜溫言一行邁宮門。

皇家宮宴宴請員家眷宮，按說是不允許帶下人的。們誰都沒有帶丫鬟婆子，所有下人都在自家馬車里坐等著。卻為何夜溫言后跟著個婆子？還進了宮門沒有人攔？

通往長信宮的路上，從文不時提醒三人可以行得慢一些，白天飄了雪花，路有些。

夜家人都不是第一次進宮，就算是一向低調的夜清眉，那也是夜大將軍的嫡長，每年宮宴都是皇家必請之客。

所以宮里的一切對于們來說都不陌生，也不新鮮，只是這長信宮還真是頭一次來，虞太后也是頭一回私下里見。

穆氏一路就死死握著夜溫言的手，生怕再丟了。

夜溫言能理解這種心，心里頭也稍稍有那麼點兒愧疚。不管怎麼說，都應該親自回一趟夜府，跟母親把事說清楚的。而不是只讓計嬤嬤帶話，讓穆氏一連半個月都見不著的人影。

這位母親太不容易了，先是沒了丈夫，后又沒了兒，再后來明知是個假的靈魂住進了真的，卻也敞開懷抱接納了。

就沖著這個，這輩子就得孝順，就得對這位母親好。

于是輕輕拍拍穆氏的手背，用得極低的聲音說：“母親放心，我福大命大，丟不掉，也死不了。臘月十五那天是個意外，我跟您保證，這樣的意外以后再也不會發生。”

穆氏吸了吸鼻子，這些日子以來設想過無數次，這個兒會以什麼方式重新出現在自己眼前。卻沒想到竟是被一團紅直接送乘坐的馬車，就像從天而降，神又神奇。

當時夜清眉嚇得差點沒出聲來，縱是也嚇得夠嗆。到是計嬤嬤十分淡定，只對們說，這是炎華宮那位慣用的法，不用大驚小怪。

然后就聽的言兒說，是云臣云大人求了帝尊送回來，陪著夜家人做一出好戲。

確實是一出好戲，直接就在宮門口氣瘋了老夫人。至于那塵王殿下的事，一個瘋了的祖母就算提出請皇上賜婚，又如何能做得數呢？

穆氏腦子里胡想著，想著想著就笑了，“你在我邊就好，在我邊，我心里就有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