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三號的那一版晨間早報,一則新鮮的公告措辭彬彬有禮:
敬告廣大市民:
維多利亞港將于十二月二十四日,亦即平安夜當晚八點,舉行煙花表演,誠邀各位前往觀看。
特此敬獻應小姐。
委托刊登的當事人,落款為Rich。
應小姐是誰?Rich又是哪一位先生?
茶樓里,香煎馬蹄糕的清香混著普洱茶的濃,玩雀鳥的老頭翻過這一頁低調版面,沒人心當回事。在維港以私人名義放煙花,既要很多很多錢,也要很多很多的關系,超過了普通市民的想象。也許這則公告夸大其詞,只是放幾蓬金穗子而已,本算不上“表演”。
沒有人能想到,這一場花火表演盛大、絢爛,足足放了十五分鐘未歇,紫的霧照亮了整個維多利亞海港,以及海港上仰的每一張臉每一雙眼。若不是因為環保與擾民,這場煙花可以放得永無止盡。
它那麼夢幻,以至于讓一周后的年煙火也相形見絀。
港·3接到應時,還是平安夜當天的白天。
應沒看到那場報紙,也沒有很關心商邵是不是真的要送一場煙花。從別墅出來時,打扮休閑,一條羅紋針織鉛筆,配著長袖半高領針織衫,外頭披一件深駝西服,腳上則是尖頭鱷魚紋切爾西靴。
有打扮,但沒有取悅。這一無疑是時尚而漂亮的,很爽利,但約會的話,似乎欠缺氛圍。
商邵想起他們第一次相約晚餐時,的那一條珍珠白晚禮。那時候麗大方,端莊婉約,充滿了既天真又嫵的風。
他當不舒服,問:“要不要把高跟鞋換了?可以穿平底鞋。”
應也沒多話,竟真的轉回去,換了雙淺口平底鞋。
至香港兩個多小時車程。
行車途中,一路安靜,應琢磨劇本,商邵看書,偶爾理公務。他有時候想開口,但見應眸專注,便又收住聲,只是視線停留數秒。看發垂落,也想手幫挑上,但坐得離他很遠。
商邵第一次覺得這臺車太寬。
這是他爺爺商伯英送給他二十歲的禮,九十年代一千七百多萬的選配落地,到他手上算是有點年紀了,軸距太長,車超六米,需要掛黃牌,司機需要為此專門去考另一種駕駛執照。
生產線和品牌被全面收購后,這款車便已停產,人們提起它,會說這是邁赫的真正統,但已經名存實亡。
作為一個二十歲青年的禮,這臺總統座駕雖然有傳承和懷意義在,但多過于嚴肅、板正。
商邵明白,這是商伯英對他無聲的寄托和叮囑。
要端方,要矜貴,要慎獨,要秩序井然。
旁人不說,心底總幻想,這樣一臺車里該藏了多紙醉金迷、荒無度的故事,但商邵在上面只有公務、閱讀和思考。這是他心的方圓,載他往返于形的名利場,框住他,端正他。
他沒有想過,有一天他會允許一個人離譜失度地坐在他上,更沒有想過他會對此上癮,甚至、憧憬、等待、要求。
他的秩序是從哪一天開始崩塌的?
“應。”
“嗯?”應抬起臉。
“你是不是心里有事?”
“嗯。”應很干脆地承認:“新的片子太難演了,心里一直惦記。商先生,是不是讓你掃興了?”
眉心的輕蹙轉瞬即逝,商邵淡淡地說:“我沒有那麼容易掃興,我也沒有那麼晴不定難伺候。”
應笑了一下,沒說話。
港珠澳大橋兩邊,海天一線,海鷗飛不過這麼遠,藍大海看上去沒有任何生機。
商邵終究還是遵從心,要將拉坐進懷里。應也不拒絕,依順地坐過去,環住他肩膀,任由他抱。
“那天在車上,不是不回答你,是……”
“我明白。”應不等他說完便點頭,臉上神和。
“真的明白?”商邵顯然松弛了一些,勾住手指,再度確認了一遍。
“真的。”應加重語氣保證,帶有一俏皮,笑得也很乖巧明亮。
商邵深深地看一會,看不穿的偽裝。在后的手準確無誤地掌住后頸,掌心用力,想要接吻的意思不言而喻。
應的抗拒不過一秒,淺得沒人能察覺出。低下頭,與他若有似無地著,融的呼吸越來越熱。
不知道是誰主,終于真正吻起來。
好像有陣子沒這樣溫存地接了,他們都覺得陌生,也都覺得失控。
吻過后的嗓音沉啞。
“怎麼樣了?”他低聲問,灼熱掌心著的肚子。
“還沒,要七天。”
應雖然總日夜顛倒,有上鏡和紅毯需求時,會一連七天戒斷碳水,但居然從不痛經,又準時,次次都六七天才干凈,也算是被老天偏。
商邵的結滾了滾,屏息長長的一線,下心頭難耐。
他是察覺出應有一冷淡,但那麼乖、那麼百依百順,帶來香港就來,要接吻就接,會對他笑。
也許那冷淡和躲閃只是錯覺。
或者說,是有一點別扭,但是,等放完煙花就好了。
會明白他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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