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兩雙即將上時，栗山終于喊了“咔”。

片場如凝固的水，在這一聲救命的咔中，再度流起來。所有人的心都落了回去，找回了呼吸。只是還沒緩上一口，栗山便鼓鼓掌：“來所有機位燈準備，場記！”

二三機位的掌機回到鏡頭后，場記一溜小跑回鏡頭前，改好場次舉起板。打板聲隨著一聲action落下，尹雪青和姜特的第一場對手戲再度開拍。

這次，一條過。

莊緹文在監視后目睹了所有。在栗山起鼓掌時，轉走了出去，越走越快，眼淚忽然洶涌而至。直走泥濘的雪地里時，仰起頭，深深地、抖地呼吸。

不知道在為誰難過。

這一條之后，是無窮無盡應和姜特的對手戲。

這本來就是兩個人的電影，白欖飾演的哈英的前妻，戲份加起來不超過二十分鐘，要到新年后才進組。

哈英帶騎馬。高大的哈薩克黑馬踏雪涉水，他小臂橫過前，大手握住單薄的側，固定保護住。馬行顛簸，的被他有力地半錮住。尹雪青兩手抓著韁繩，哈英的另一只手就這樣包住小巧的兩只，耳邊低語，教如何馭馬。

他帶去山上看樹，教：“這是雪嶺云杉，移栽過來時，只有兩三米高。你知道嗎，一株雪嶺云杉的新苗扎需要三年，一圈年的長需要六年。這一棵，四十厘米，它八十歲。”

“比我們都老。”尹雪青說。

“比我們加起來都老。”

并不是應了戲，找到了狀態，就拍得輕松了。栗山的戲不好過，這些平實的對話里藏著曖昧的細枝末節，往往要演上七八遍。

第一場的激戲，在臘月二十六之前開拍，在哈英的房子里，也就是姜特的房子里。

開拍前，栗山細致地講戲：“的服很，因此是用你的手掌虎口推上去的。”他做了個確的作演示，“這是你們第一場，但是是哈英腦子里的第一百場，他忍耐很久，在這一晚上，在尹雪青的目中，他知道不用再等了，所以有一急切，但不是急，這個急切中有狠勁，是他被崇山峻嶺喂出來的天。服推上去以后，你的左手上——只是一個作，鏡頭只到這里，就會切你的臉，但你的手還是畫的，所以你不能第二次，否則，明白了嗎？”

姜特連吻都沒接過，照理來說不明白。

但他明白，栗山說的每個字，他都明白。

“應，”栗山轉向，“你有經驗，我應該不用多說。現在，的重量還是拉著的靈魂，這當中的尺度你要分配好，肢中越嫻越好，表越期待越好，是一種割裂的狀態，但是他想要親吻你的時候，你轉過了臉，把脖子讓給了他。這其實是一種絕的自我厭棄，來得很快，眼淚要控制在他親你脖子的那一秒落下，在此之前，燭在你眼底，你的眼睛可以潤，也可以不潤，由你定奪，但不能流下淚。”

應點點頭。

栗山的目在兩人臉上轉了一圈，最后說：“我會清場。”

“我不能走。”緹文說。

是生，又是應的經紀人，栗山同意了。

三個機位，男主特寫各一，其中男主那個是軌道機位，呼吸畫面，主的是固定機位靜態畫面，因為的生命正在流失，要凝固標本。剩余一個機位在側位中景，仰拍，構圖偏低，帶一點床底的黑暗，這是影片從一開始就有的窺暗喻，即使在激時，觀眾也會到一嚴峻的不安。

除了三個掌機，房間里所有人員撤離。

床頭蠟燭燃燒得筆直，另外還有五未畫的燭火源，早已調試布置好。

正式開拍前，栗山給到兩分鐘的準備時間。

應反復深呼吸，姜特了垂在側的拳：“冒犯了。”

“演戲是這樣的。”應笑了笑，垂下眸，躲開他的目。

但這樣一場復雜的戲，對于姜特來說太難了，不僅超出了他的表演經驗，也超出了他的人生經驗。他眼神到位，又似乎不到位，因為他張、、結滾，遠不是哈英的掌控與篤定。他推著尹雪青的服，眼里看到的是應的臉。應的臉往常是尹雪青的臉，但在這一瞬間，在他眼里擁有的是本名。

栗山咔了四次，每一次都在他左手上的作前，意味著從一開始，姜特的戲就不對。

“應，你帶他。”栗山示意。

當對手戲演員經驗不足時，便需要前輩的能量帶他戲。應是一個在鏡頭前能量很強的演員，但的能量來自于哪里？也不是源源不斷。

看著他的眼，想到的是另一雙沉沉如山霧的眼。

他看著的眼神，心頭的躁靜止了下來，繃在火山口，化為一種危險冷凝的質問：“你在看誰？”

他瞇了瞇眼，如同被冒犯。

三位掌機的攝影一直沒斷，耳麥中傳來栗山的機位調度。

他推上玫紅的線衫，抿著，下頜線冷深刻，左手上去時，他呼吸頃刻間屏住，瞳孔驀然睜大。

應的目凝視著他，纖長的胳膊著從被窩里出，嫻地摟住他的脖子。在他即將要出戲的那一秒，他被帶了回來，俯下將要吻。尹雪青咬牙轉開臉，閉上眼時，應想到春坎角綺邐那荒唐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