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兩個字一出口，徐靖混沌麻木的腦海忽然無比清明。

堂兄之死，是因慕容燕而起。這背後，定然有慕容慎暗中謀算計。他在軍營裡遭刺殺，或許，此時宮中也起了叛……

這個念頭一旦躍上心頭，就如跗骨之蛆，甩都甩不掉。

一想到慕容慎拎著軍闖宮中大肆殺戮的場景，徐靖心底生寒，額上滲出了冷汗。

他要立刻回去。

“回京！”徐靖迅速起下榻，聲音異樣繃：“徐十一，傳我號令，令傷兵留在軍營裡養傷。所有能能騎馬的，立刻打點行裝。明日一早就啟程。”

現在天已經黑了，離隔日清晨不過幾個時辰。如此一來，今夜誰也別想睡了。

徐十一抬頭看一眼雙目泛紅的主子，沒有阻攔，應了一聲是。轉頭了幾個傳令親兵過來，一一吩咐下去。

徐靖大步出了軍帳。

此時，天已黑，天上幾點稀疏星，一細細的月牙兒掛在夜幕中。

徐靖看著那彎月牙，了，低聲呢喃：“月牙兒妹妹，你一定要撐住，等我回來。”

月牙兒靜靜懸掛。

太子喪信已經傳遍軍營。軍營裡掛起了幾個巨大的白幡。在夜風的吹拂中飄不息。

這麼多士兵，不可能人人都有白。白布被扯了一條條，綁在眾士兵的額頭上。

徐靖轉回軍帳，換上白。沒等他再次出軍帳，軍中的武將便一一來了。

廖洗馬被親兵扶著過來了，還不能下榻的忠勇侯，躺在木板上被抬過來了。還有剛回軍營的沈舍人，穿著一白，眼睛都哭腫了。

年輕武將們個個面悲戚。

太子一死，大晉的天榻了一半。於他們而言，遮蔽在頭頂的巨樹倒下了。

“世子，”廖洗馬忍著刀割般的痛楚，低聲吐出幾個字：“明日一早就啟程嗎？”

徐靖紅著眼點頭：“是，我們必須盡快回京。我有種不妙的預，只怕慕容父子會在京城生。”

廖洗馬一驚：“他們怎麼敢犯上作！”

一直低頭抹淚的沈舍人，哽咽著接過話茬：“怎麼不敢？慕容燕那個賤人害死了殿下，皇上皇后娘娘絕不會繞過慕容堯慕容慎。他們不反，就是一個死。換了我，我也要豁出命反一回。”

高徐三等人面皆凝重起來。

躺在木板上的忠勇侯，聽到慕容父子的名字，冷哼一聲，目中閃過切齒的痛恨：“慕容氏世代掌衛，暗中豢養死士，盤錯節勢力龐大。他們父子若是驟起發難，宮中就危險了。”

高面難看：“定國公父子一定在宮中。”

“他們在宮中，鐵衛營的兵可不在。”忠勇侯心急如焚，怒目瞪了過去：“世子說得沒錯，大軍要立刻啟程回京。”

哪怕京城落慕容父子手中，只要大軍歸京，就能迅速平逆賊。

只是，這個過程定然腥風雨，不知要死多人。

徐靖本不敢深想，著自己冷靜下來：“明日五更天點兵，天明出發。所有傷兵都留下。”

然後看向忠勇侯：“侯爺傷勢未愈，不能奔波。就請侯爺留在軍營，一邊養傷，一邊照顧傷兵。”

忠勇侯毫不遲疑地應了：“末將領命。”

至於高，自然要領驍騎營的士兵一同歸京。

徐靖又看向廖洗馬沈舍人：“清河郡這裡剛平定流匪，還要安民民。你們兩人得留下一個。”

廖洗馬用袖子抹了一把臉上的淚痕，低聲道：“臣對軍營更悉一些，就讓臣留在軍營吧！”

此時不是客氣的時候。徐靖心中屬意的人也是沉穩持重的廖洗馬。

正事已經商議結束，眾人無心閑話，很快各自散去。

廖洗馬和沈舍人都留了下來。兩人都是東宮屬，也是太子生前派給徐靖的人。

此時，兩人不約而同地跪下，向徐靖表明態度：“殿下殞命，臣心中悲慟難當。不過，眼下千頭萬緒，還有許多事要做，不能沉溺於悲傷。請世子振作起來！”

“國不可一日無儲君。世子是殿下制定的儲君人選，請世子歸京後，以大局為重，舍棄個人面和聲名，盡早確定儲君之位。”

這等話一出口，兩人已經完全站到了徐靖的陣營。

徐靖心中五味雜陳，手扶起廖洗馬沈舍人，三人六目相對：“我知道輕重。放心，我不會讓堂兄失，不會讓東宮所有人失。”

廖洗馬沈舍人目中一同閃過水。

沈舍人去了廖洗馬的軍帳，兩人對坐了一個時辰，痛哭了兩回。直至四更天，緒才稍稍平穩。

“上蒼不公，太子殿下英年早夭。”廖洗馬沙啞著聲音說道：“我們是殿下的人，殿下選中了北海王世子，我們秉持殿下意志，一定要將世子推上皇位！”

沈舍人強打起神，聲音同樣低啞：“說得對。你留下安定清河郡，我隨世子一同回京。我就是豁出這條命，也要助世子繼位。”

繼位二字，說得含糊不清，在此時此刻，別有一番意味深長。

廖洗馬深深看沈舍人一眼，低聲提醒：“也別太過急躁，過猶不及。”

沈舍人點點頭：“放心，我知道輕重，不會冒進。”

這一夜，軍營裡沒有人睡。

所有還能騎馬的士兵，都要在天明後啟程。他們沒有抱怨發牢，默默地收拾自己的，收拾軍帳，為戰馬喂豆子喂水。

徐靖躺在床榻上，一夜未眠。一閉眼，太子的臉孔就會在眼前晃不休。

在五更天時，徐靖親自擊響軍鼓。

三通軍鼓後，所有士兵都出現在校武場裡。此時無暇細細點數人數，在清河郡裡打了這麼多仗，死傷難免，又有兩三千傷兵，略一看，約有兩萬三四千人。

徐靖穿著白，和士兵們一樣在額上綁了白巾。

他騎上駿馬，第一個出了軍營。後的兩萬多士兵，騎著駿馬一一出軍營。一人雙馬，五萬匹駿馬一起出，大地陣陣。

歸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