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寺廟來捐香火的人,大多有所求。
但不知道,他的所求會是什麼。
分明一副萬事靠自己的樣子。
“欽天監與禮部將我們的婚期定在了八月初七,我求那日天晴、”
他頓了一頓,突如其來的話,使姜嬈微怔。
“求那日云是你喜歡的云,風是你喜歡的風。”
他說起這話來時,眉眼都帶笑。
淡笑起來時那種磁沉的笑聲簡直震得姜嬈的心尖都在打。
前些日子,也從宮中派來的人那兒,聽說了這個消息。
可這消息從別人口中說出來和容渟親自說給聽相比,完全不一樣。
一些細微的知覺被放大了百倍。
姜嬈抬起眸來,驀然間與他視線相,看著他這張笑起來比誰都好看的臉,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慌忙將目躲開,有些磕絆地說道,“不過、再等兩百多時日罷了。”
“兩百余九日。”
姜嬈別著眼,慌得不知道要答些什麼。
興許是他的眼睛太過深邃,他盯著的眼神……無形中讓又有了那天晚上被他盯住的覺。
無可逃的迫。
咬了咬,繞到他后,推著他的椅,看不到他的神,心里打的小鼓節奏終于穩了下來。
容渟看不到,便看著地上的影子,低著頭的樣子,看背影竟顯得有些乖巧。
姜嬈一路將他推到萬佛殿,一邊走又有些好奇,“你先前,一次都未曾來過這兒?”
即使是宮中的皇子,秋獵前,祭祀時,都有可能來這里才對,給自己祈福,給家人祈福,這種經歷,別說皇子,佛前無貧富,金陵每戶人家的孩子,都有這種機會才對。
容渟只是搖頭。
姜嬈心里被刺了一下。
多知道點他小時候的事,弱多病,又被說乖戾,常常被關閉,應是錯過了許多宴會。
但沒想過他連這種進寺廟里給自己祈福的都沒有。
萬佛堂一到,裝模作樣扶著他出來,免被人看出他傷已經好了的事實,扶他到團上,看著他高大影矮下去,叩拜神明。
一想到他求的事,
姜嬈耳后就稍微有些紅,趁容渟在里面叩拜,先到殿外等了一等。
容渟束起的長發垂落肩側,側致如玉,叩下去又抬起頭來,淡褐的瞳仁里,目看上去比殿任何一個人都要虔誠。
小時候走投無路時,他也曾祈求過神明,一次次未有回應,期待便那麼消磨殆盡。
他從此再也看不起這些高高在上的所謂神明,會篤信他們的,不過是一些弱到要將命運寄托在泥胚子手里的愚蠢凡人。
如今心里有了太想要的東西。
他才知道,自己不過也只是個凡人。
愚蠢的凡人。
貪得無厭的凡人。
……
一炷香燃盡后,姜嬈恰好從殿外回來,手里多了串佛珠,回來后貓了一眼,等殿里的人都散盡,將這佛珠穿過了容渟的左手,推到他手腕。
姜嬈幫他戴著,系繩扣的時候作有些慢,“我小時候進寺廟,長輩常常會給我買這樣的小玩意兒,戴幾天,戴膩了便摘下來。”
小小個頭,在這里充長輩,“這個你便戴著,等你膩了,再摘下來。”
可這長輩的角使心里難得不得了。
“若是當初我爹爹沒有出京云游就好了。”
沒有出京云游,興許換能早一點見著他。
就算沒那些夢,總會手幫一幫。
好歹也能年的他好過一點。
容渟低頭看了兩眼這個頭一回出現在他腕上的新鮮事。
這紅檀木的佛珠深,以紅線串起,戴在他手腕上,能擋住一些舊傷痕。
他并不是很在意那些傷痕,看著這串對別的小孩來說意義稀松平常的小佛珠,目陌生茫然,卻是在意的。
“膩了這個,就沒有新的了。”他腦袋耷拉得更低,介于年與青年只間的面容青而干凈。
姜嬈搖搖頭,“會有新的。”
這會兒沒有再想著他是金大,更沒有把他當夢里的九爺。他是容渟,所以想給他這些他沒能擁有過的東西,只要有,只要在。
容渟沉默片刻,忽道:“方才……扈姑娘似乎對我有些不滿。”
聲線是啞的。
他知曉自己這樣不對,可他越是覺得放不開手,便越是想是他獨有。
只看他一個人。
不要看別人。
這心思若是外,瞧個一清二楚,他在佛前求的那些,最終會如何……
他一想到這些,便開始頭痛。
容渟眼瞼低著,神態謙恭溫順,在后幾尊石佛的映襯下,他就像是一塊溫潤的玉。
那些石佛笑口常開,像是篤定不會有人在佛像前頭耍心眼。
“我知道這是我的錯。你本不該陪我,而是陪。”
“即使你不來陪我,我也不會苛求什麼,畢竟是我在給你添麻煩……”
“不會。”聽他又在愧疚,姜嬈皺了皺眉,攔斷了他的話,語氣堪稱斬釘截鐵,“你不是我的麻煩。”
“你一個月不過才有五六日休沐,在你休沐以外的時候,我都能與扈棠待在一起。不會因為這一個下午,就同我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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