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姐兒低垂著頭,猶知到一道灼灼目投到自己上。正在被打量,猜測。
福姐兒也猜測著對方的份。宮中形教引嬤嬤略略講過,為免們宮后不小心得罪了人。雖說皇帝雨均沾,對后宮一視同仁,但私下里誰都清楚,如今勢頭最好的便是淑妃溫氏。
在潛邸之時,位居側妃,趙譽登基后,因發妻莫氏早亡,溫氏曾是呼聲最高的后位人選。只是如何都算不到,蘇璇會橫空殺出,直接被迎中宮冊立為后。
“這位是?”淑妃目微瞇,靠在后的墊上,頗興趣地打聽起福姐兒的份。
林氏咬了咬,答道:“這是臣婦的侄福兒,福兒,還不拜見淑妃娘娘?”
福姐兒挪步子,垂頭跪了下去。
“臣跪請娘娘金安。”
“呵!”淑妃笑道,“小包袱都帶著進來了?是打算陪你姑母住在坤和宮了?”
涂了大紅蔻丹的細白指頭掩住,淑妃笑得肩膀抖。那笑聲毫不掩飾,里頭多揶揄輕蔑,窘得林氏抬不起頭。
許久,淑妃終于笑夠了,揚揚手命福姐兒起:“罷了罷了,你們憂心娘娘,本宮不耽擱你們了。娘娘這回病發,確實需添幾個知冷知熱的人兒好生料理著,去吧。”
林氏和福姐兒躬叩謝了,垂頭待淑妃儀仗在面前經過,直到宮道上再也不見肩輿的影子,方起抬頭。
林氏挽住福姐兒手臂,在耳畔幽幽道:“福兒,你可瞧見了?了宮,你走的便是一條錦繡路。人人要向你卑躬屈膝,你想笑便笑,想說就說,還有什麼比這更自在?”
林氏沒有告訴,若是不得寵呢?若是殺母留子,若是嫌礙眼了呢?
福姐兒抿一笑,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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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皇后從昨日暈厥發病,至此刻,已有□□個時辰。
外頭天已亮,坤和宮里卻仍是黑漆漆的一片,窗簾皆閉著,臺上燃著宮燈,座銅臺之上的瑞爐中燒著常年不息的沉水香。
岳凌眼瞼紅腫,昨兒哭得很厲害,又不曾睡好,出來迎過林氏二人,不好意思地道:“奴婢自作主張給夫人送信,娘娘尚不知。”
林氏拍了拍手背:“你是為了娘娘,也是為了我們蘇家,我都清楚。”
岳凌搖了搖頭:“待娘娘醒了,還不知要如何責罰奴婢。可奴婢從小在娘娘邊,看著娘娘一路走到今天,娘娘如今有難,奴婢不能坐視不管。夫人,您勸勸娘娘吧。再如何賢惠,也比不得人家子嗣傍……”
林氏瞬時一驚,手上不自覺地用勁兒,攥住了岳凌的手腕:“你是說?”
岳凌點頭,聲音得極低:“淑妃宮里的徐貴人有喜了。”
林氏子一晃,目著岳凌:“宮里頭講究……這消息若出來,說明……說明……”
岳凌沉痛地點了點頭:“正是,胎坐穩了,已滿了三個月。”
林氏霎時紅了眼睛,努力抿住抑制著緒。
如何能不心焦,能不震怒?
蘇家汲汲營營,為的是什麼?
不惜連送了兩個孩兒宮,生生將命都喪在這宮里,可不是為了讓別人誕育皇長子給蘇皇后難堪的啊。
如今林家還仗著軍功在朝堂說得上話,可待戰事結束,四海清平,林家還有否用武之地?蘇家已然被權力中心邊緣化了,皇后再失帝心,蘇家靠什麼維系百年榮華?
岳凌知道此番勸亦是無用,出于蘇家,長在蘇家,和蘇家從來都是一條心,抬眼瞥見林氏后的福姐兒,眸子陡然一亮,抹了把眼睛勉強笑道:“夫人,不若先去瞧瞧娘娘?興許娘娘見到咱們十姑娘高興,病就好了呢?”
林氏回過神來,朝岳凌點點頭。一行人朝屋中走去。
重重帷帳后,蘇皇后面如金紙,虛弱地躺在里面。
張嬤嬤徹夜不眠,用手帕沾了清水,輕輕替皇后潤著。
林氏和福姐兒靠近,張嬤嬤舉手示意不要出聲驚皇后。
林氏淚如雨下,用手帕堵著不讓自己發出嗚咽之聲。
張嬤嬤取下金鉤,將簾帳落下。輕手輕腳地走到簾外,將林氏從地上扶起來。
“娘娘折騰一宿,剛睡著。夫人外頭坐吧。”
在簾外小廳榻上坐了,張嬤嬤與林氏說起皇后形。
“飲食不能沾,喝口水都要咳上許久。昨晚太醫開的湯藥喂不進,……天亮才睡下,委屈夫人稍待……”
林氏抹著眼睛道:“娘娘了大罪了……虧得嬤嬤在旁,細心照拂……太醫怎麼說?吃不進藥,這病如何醫治?”
張嬤嬤才要開口答話,就聽里頭傳來蘇皇后虛弱的聲音:“是嫂子來了麼?”
林氏急忙起,幾步奔里頭,伏在床榻邊沿,握住皇后的手:“娘娘,是臣婦,臣婦來看您了。”
蘇皇后無力地搖了搖頭:“哭什麼……本宮……本宮死不了……”
一句話說得林氏越發難過,握著手掌勸道:“娘娘,您莫想太多了。福姐兒,我把福姐兒帶進來了!雖是不合規矩,可您是皇后娘娘,您想念親人,接個小輩宮聊天解悶,誰敢說什麼?”
雨點打得她頭頂上的蕉葉叮咚作響,甚是好聽,胖貓蹲她肩膀上瞇著眼聽。 雨滴順著蕉葉淌入她的衣袖…… 她仰頭看向陸繹移到自己頭頂的青竹油布傘, 心中不禁有點感動,這位錦衣衛大人總算有點人情味了。 “這貓怕水,淋了雨,怪招人心疼的。” 陸繹淡淡道。 胖貓哀怨地將陸繹望著,深以為然。 “……” 今夏訕訕把貓抱下來,用衣袖替它抹了抹尾巴尖上的水珠子, 把貓放他懷中去,忍不住憋屈道, “大人,您就不覺得我也挺招人心疼的麼?” 他沒理她,接著往前行去。 傘仍遮著她,而他自己半邊衣衫卻被雨點打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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