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太爺,我這個家還像個家樣,就靠撐著,我要是嫌棄,就該天打雷劈。我沒了,只怕活得還不如狗,沒了我,只能繼續去做那勾當,我們是癱子配婊子,這輩子,也就我們兩個互不嫌棄,一起把日子過下去。”
說著他看向施菀:“如果我真能好一些,能走,我也就還能護住們娘倆一些,我脾氣暴,別人輕易不敢惹我。”
半晌,陸璘點頭道:“你妻子是個堅韌的人,你是個有骨氣的人,好好教你們的兒,會好好長大,然后嫁個好人家的。”
陳有田因他這話而出一個笑,對于他們這種一生都已注定的人來說,有孩子便有希。
從陳有田家出來,許珍娘攔住兩人道:“謝謝縣太爺,他當著你的面說了今天的話,我就不擔心了。”
說著將手上籃子遞給施菀:“家里也沒什麼好東西,這是剛剛樹上摘的幾朵桅子花,你拿回去戴。”
桅子花不用,弄枝條地里就能活,長大了就能開花,一棵老樹一天便開一大盆花,許多人家都有種,倒確實是農村人家不費錢,又好看的東西。
施菀收了這一籃子花:“真好看,正好我家里沒有。那這籃子……”
“籃子你就提回去,我到時候去藥鋪時再拿。”
許珍娘說完看向陸璘:“縣太爺份尊貴,我實在沒有什麼能拿得出手的,所以就……之前不在家,家里的沒吃的,也沒下蛋。”
陸璘看著施菀手中那一籃花,笑道:“不必給我什麼,我們做的就要個好名聲,你們說我是好,我就滿足了。”
施菀朝許珍娘笑道:“你和他說,如果他后面好好干,讓你們日子越過越好,你們就給他送個萬民傘,或是立個碑什麼的,要是沒好好干,那就算了。”
許珍娘知道是玩笑,一邊笑一邊連忙道:“那……那可不敢……”
陸璘看向施菀:“你這樣讓我忐忑起來了,比朝廷給的政績考核還讓人張。”
施菀抿笑得有些得意,隨后朝許珍娘道:“那我就先走了,若是方便,你帶你男人出去看看熱鬧。”
許珍娘應下,施菀拿著花籃走了。
陸璘趁機上前道:“把醫箱給我吧。”
兩人到了這里,被這里的熱鬧氛圍所染,都沒那麼局促了,施菀確實背得累了,又拿著花籃,便將醫箱給了陸璘。
陸璘接過來,背在了自己上,看著拿花籃的,臉上再次浮起一抹輕笑。
到湖邊,正好鑼鼓喧天,龍舟賽要開始了。
兩人被村里安排好了正當中的位置,還給搬了一排凳子,陸璘也沒要,就與旁人站在一起看。
上午開始的,一共八條船,劃手們都穿著短打,扎著腰帶,一聲令下,便各自上船,排好位置。
劃手都是青壯年,從十幾歲到四十幾歲,最前面站著一位鼓手,年紀大一些。
龍舟那邊還在準備的時候,旁一陣嘈雜聲,陸璘正要去看是怎麼回事,便聽一個聲音道:“你看!”
他轉頭看過去,卻見著一條細長的黑棕帶花紋的蛇,三角形的腦袋正往上抬。
他不由大驚失,立刻道:“小心!”說著就拉著施菀往后退了一步。
提著蛇尾的男孩大笑起來,施菀也低笑不語,接著便有個農家大漢從龍舟上跳下來,一把奪過那蛇甩到了水中,然后擰住男孩耳朵罵道:“小兔崽子,這是縣太爺,還不趕跪下賠罪!”
男孩蔫了下來,由著父親拉在了地上,那農家大漢也要跪,陸璘連忙道:“不不不,不用,他只是開個玩笑,是我自己見識,被嚇到了。”
到這時,他自然也明白這大概是當地經常能見到的蛇,大概也是沒毒,所以連施菀都不怕。
農家大漢實在慚愧,又連聲道歉,最后陸璘說別誤了比賽,才又回到了龍舟上。
陸璘轉頭看看施菀,又見笑了一下,不由有些不好意思,半天才道:“京城……沒見過這樣的蛇。”
施菀一邊笑一邊解釋:“這蛇就生活在水邊,我們它水蛇,沒毒,還有人會捉來吃,若是夏天去田里一天,說不定一天能看到兩三條,但像那孩子那樣敢去捉的,也屬最皮的孩子。”
陸璘輕咳兩聲,“你別再笑了。”
施菀便忍住不笑了,陸璘看著水面幾只隊伍,朝施菀道:“中間那一隊大多是十幾二十歲的年輕人,我猜是他們會贏吧。”
施菀回答:“我猜最邊上那隊會贏。”
陸璘看了看,有些不信:“那鼓手都有六十了吧?胡須都白了。”
這也是龍舟隊里最大年輕的一位,陸璘猜測是因他份尊貴才在里面,比如輩分高之類的。
這時岸上提鑼的老村長喊:“今年的獎,是第一名的,每人半斤豬,大家伙兒加把勁啊!除了第一名,別的名次都沒有。”
“才半斤。”船上有人說。
老村長回:“半斤就不錯了,明年有田了爭取弄個三斤!”
施菀突然朝陸璘說:“要不然我們打個賭吧,賭注就三十文錢,誰看中的隊輸了誰就出三十文,拿來給勝的隊伍當彩頭,他們一船是十五個人,一人兩文。”
兩文不多,但對于一年見不到幾個錢的莊稼人來說卻比拿豬還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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