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此時他竟有些慶幸,好在那時沒有懷孕。
這時王卿若也過來了,雖是松松挽著發髻,但也上了珠釵,穿戴整齊,一手提燈,款款往這邊走來。
見到走廊上站著的陸璘,問:“子微怎麼還守在這里沒去睡?”
陸璘道:“一時也睡不著。”
王卿若往周夫人生產的房門看了一眼,問:“施娘子沒有再嫁人麼?怎麼做了大夫,還會接生?”
大夫尚且只是中九流,而接生的穩婆則比大夫更不流。
陸璘看向,從的華貴而麗的臉龐里,看到了疑,意外,還有一種高高在上的憐憫與品評。
可是明明,此時只有施菀有能將難產的周夫人救回來,他們這些人只能在外面干等。
若今夜沒有施菀在驛館,這周夫人該怎麼辦?年至四十的周知遠與他母親該怎麼辦?
陸璘有心同王卿若解釋,再一想,卻又覺得沒有什麼解釋的必要。
最后他道:“是的選擇,想做大夫。”
王卿若嘆息一聲:“施娘子也是可憐人。”
里面傳來老婦人欣喜的聲音:“出來了,出來了,是男孩……”
陸璘與王卿若皆是松一口氣,隨即卻又聽到枇杷的聲音:“師父,孩子沒氣息!”
里面再次傳來老婦人的哭聲。
房間,產婦已經力竭至近乎昏迷,剛出生的嬰兒卻渾青紫,靜靜躺著,全無聲息。
施菀和枇杷道:“不要剪臍帶,給周夫人吸麻藥,再給傷口止。”
“好。”
一邊拍打毫無靜的嬰兒,一邊又吩咐老婦人:“老人家不要哭,去我醫箱里拿一竹管來。”
之前在絕中,便是這樣平靜的吩咐讓老婦人重尋希,開始在旁邊幫忙,后來果然孩子順利出來了,此時又是這樣平靜的態度,讓老婦人覺得也許還有希。于是立刻止了哭聲,連忙去醫箱里找說的那竹管,很快找到,然后問:“找到了,怎,怎麼辦?”
施菀正一手放在嬰兒腋下,以拇指一次次按著嬰兒心房位置,一邊吩咐道:“您吸一口氣在口中,再以竹管將氣渡孩子口中。”
老婦人有些巍巍去試,說道:“不要張,您孫兒臉圓,定是有福之人,不會有事的。”
老婦人看著頭臉一片青紫雙目閉的嬰兒,頓時淚如雨下,隨后很快了淚,連忙按說的去給孫兒渡氣。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嬰兒仍然毫無反應。
所有人都沉默著,施菀一邊用盡所有辦法救治嬰兒,一邊問:“枇杷好了嗎?你再去拿一竹管,試試能否吸出羊水來。”
枇杷剛給周夫人止了,此時連忙去拿竹管,然后去嬰兒口中吸羊水。
隨后道:“能吸出來!”
如此吸了一會兒,施菀仍是按心房,隨后便聽到一聲嬰兒的嗆聲。
所有人皆是一喜。
枇杷又接過老婦人的竹管,替嬰兒渡氣。
最后又過頃,嬰兒扯開嚨大哭起來。
施菀此時也長長舒了口氣,看著嬰兒,將他輕輕放下,歇了片刻才溫聲道:“好了。”
老婦人一時間又哭又笑,憐而又小心地著胎兒。
施菀看向稍遠一些站著的周知遠道:“周大人去備火盆與熱水來,別讓夫人和孩子涼;老人家給孩子洗澡包好襁褓吧。”
“好,好……”周知遠說著就立刻跑出去。
施菀則看向枇杷:“你給周夫人傷口,我在旁邊看著。”
枇杷便趕去醫箱里拿來桑白皮線和大針,穿好針,給周夫人的傷口合。施菀一邊輕輕息著,一邊看著。
枇杷著傷口,回頭看了一眼,道:“師父真厲害,都不著急,我要急死了,怕孩子救不過來。”
施菀笑道:“我也急死了,好在這孩子命大。”
……
房門外的走廊上,王卿若道:“難怪你要找施娘子去救伯母,倒真的厲害,我在蘇南的一位表嫂便是胎位不正,前年難產去了,大人與孩子都沒保下來。”
陸璘緩聲道:“為子,都不易。”
這時屋頂上嘩嘩的雨聲突然小了下來,他抬眼往上看一下,臉上更添幾分凝重。
王卿若看出來,他是想到雨停了,也許明天能照常趕路,他能快一些趕到京城去。
親眼目睹子生產時的不易,總能讓人想起自己的母親來,更何況他母親還是病重。
他急著等雨停了回京城,而要等雨停了回蘇南。
這麼多年,就回了京城一次,卻只與他這樣匆匆會了一面,若不是今夜的意外,連此時的片刻談也不會有。
說:“伯母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
陸璘點點頭,問:“下次什麼時候再回京城?”
王卿若搖搖頭:“不知道……興許是幾年,興許……”
是一輩子。
陸璘又問:“在蘇南還好麼?”
王卿若回道:“算是還不錯吧,婆婆是我舅母,為人老實,平湖也是很好的人,都依我,除了……”
苦笑一下,喃喃道:“他是那種沒有才華,也沒有志向的人,靠著祖蔭,過一天是一天,我同他除了家中兒瑣事,也沒什麼好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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