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鈴聲響起的時候,薑予漾幾乎瞬間就轉過頭看去。
是剛剛打來的那個陌生號碼。
是霍煙呀。
當時掛斷電話後,薑予漾就去醫生辦公室了,所以這個手機號也就沒來記得備注,但一定是煙煙。
薑予漾擔心會掛斷,所以很快就按下了接聽鍵,“喂?”
霍煙微微攥了手心,低聲說著,“你好,醫院那邊……方便嗎?”
薑予漾不希他們連最後的機會都錯過了,所以連忙應道,“可以的!我現在就去找主治醫生,你等一下哦。”
說完,甚至沒有跟傅聞深打個招呼,就小跑著出了病房門,連背影都看不見了。
傅聞深的懷裏似乎還殘留著孩抱著的餘溫,片刻,他到底是無奈笑了笑。
前一秒還在說自己有些難過,還在黏著他要抱抱。
下一秒就為了別人的事去忙碌,一點兒也沒有不耐煩。
傅聞深也已然習慣了這樣的漾漾,拿了件外套走到的側,很自然的幫披上了。
薑予漾轉過頭說,“我不冷呀。”
聞言,傅聞深又幫把扣子給扣上了。
有一種冷,是男朋友覺得你冷。
重癥監護室門外。
薑予漾過玻璃看到了醫生將手機拿了進去。
醫生調整好手機的角度之後,就將視頻給打開了。
視頻通話接通的那一瞬,霍煙就看到了躺在病床上麵很是蒼白的蕭景卿,這瞬間,就好像是心口被人給活生生剜去了一。
“霍小姐,人在昏迷中下意識念著的名字,是對他最重要的那個人,你可以聊一些你們之間記憶比較深刻的事,也許他的況會好轉些。”
“有什麽事喊我就行,我就在門外守著,十五分鍾後再進來。”
說完,醫生便離開了監護室,給他們兩個留了單獨的相空間。
這個辦法隻是‘也許’,並不能百分百確定一定有用。
隻是在賭。
賭霍煙在蕭景卿心裏的分量。
賭蕭景卿會不會真的為了霍煙而活下來。
——oo——
明明分開沒有幾天,如今再見,卻恍若隔世一般。
霍煙甚至有些分不清,如今是自己記憶中的哪個蕭景卿。
是年時期那個天之驕子意氣風發的蕭景卿。
是時期那個溫細心深著的蕭景卿。
是決裂時期恨意深刻卻仍然不忍心殺了的蕭景卿。
是再遇時候在懸崖邊不顧陪一起跳海的蕭景卿。
是……命懸一線毫無求生意識時還在喊著的名字的蕭景卿。
霍煙看著視頻中躺在病床上,甚至帶著呼吸的男人,輕喊了聲,“蕭景卿。”
“你還記得我們後第一次約會的小烏龍嘛?”
“我牽錯了男朋友的手,你氣的把我的小零食全都給放回了貨架上,然後我生氣了,你晚上又跑到超市去買。”
“現在想想,真的好稚啊。”
“但我好喜歡那個時候。”
——
後的第一次約會,準備帶煙煙去遊樂園。
臨出發前,蕭景卿和霍煙去逛了超市。
霍煙戴了個白的鴨舌帽,穿著簡單的T恤和牛仔,T恤上繡了個紅的字母Y和字母Q,分別代表了煙和卿。
是霍煙熬了一夜繡出來的!手還被紮到了好多次!
霍煙滿心歡喜的帶著裝去找了蕭景卿,“好看嗎好看嗎?”
蕭景卿那時候恰好有事在忙,但還是仔細看了一眼,眉心微微蹙起,“哪兒買的次品服?”
上麵刺繡的線頭甚至都沒有理好。
霍煙:“……好的,第一天,你功失去朋友了!”
蕭景卿這時才明白過來,接過了手上的服,認真的解釋說:“次品的意思是……第一次做出來的優秀作品。”
霍煙沒忍住,直接笑出了聲,“啊……這樣啊?”
蕭景卿一本正經的點了點頭,霍煙覺得可,直接踮起腳,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
親完之後有些不好意思的轉移話題,“走吧走吧,我們去超市啦。”
大概是這個吻的力量吧,蕭景卿幫霍煙買了許多吃的零食,準備去結賬的時候,霍煙在前麵等著,蕭景卿在後麵結賬。
霍煙戴著鴨舌帽,沒有注意到自己邊的人已經換了,看著‘男朋友’手上拎了一個白的大袋子,就直接挽住了‘男朋友’的手臂,“男朋友辛苦啦!!”
後的蕭景卿:“……”
一臉驚恐的陌生男子:“……”
陌生男子噌的一下就跳開了,有些慌的吼道,“你不要過來啊!我有老婆了!!”
這才發現自己認錯人的霍煙:“…………”
蕭景卿麵上並沒有什麽多餘的表,拎著霍煙的領,把人給拽到了自己邊,“抱歉,認錯人了,這樣吧,您買的東西我來付款。”
結局就是這樣了,蕭景卿把所有的零食都耐心的一一放回了貨架上。
霍煙自知理虧,也就沒有說些什麽,隻是最後,抱著一大包棉花糖,死活不鬆。
“放回去,今天沒有零食吃了。”
“我可以自己付錢。”
“是嗎?要棉花糖還是要男朋友?”
霍煙:“……”
把棉花糖放回去之後,越想越氣,越想越氣,霍煙一路上都沒理蕭景卿,氣到連晚飯都沒有吃。
最後還是蕭景卿去超市買了五十二包棉花糖回來哄,棉花糖的貨架都被清空了。
霍煙一臉驚訝,“你是想要甜死我嘛?”
蕭景卿低低一笑,“是甜的。”
霍煙有些不解,“什麽?”
蕭景卿直接俯,在紅上印上了一吻,聲音有些清啞,“小煙兒。”
他的意思是,小煙兒很甜。
——
哪怕到了現在,回想起那段的時,霍煙仍然會覺得很心,很甜。
霍煙刻意放輕了聲音,碎碎念著,“我的棉花糖好像放在冰箱裏了,我隻吃了幾包,還剩下好多好多。你把它們丟掉了嗎?那你醒來後要賠給我。”
“蕭景卿,你答應我的之間的一百件小事還沒完,要去打卡的一百個地點還沒去看,要去吃的一百種食還沒吃完。”
不需要任何的思考,不需要費力的去回想。
雖然已經過去了許多年,但和蕭景卿相的每一個瞬間,霍煙都記得很深刻很深刻。
被催眠的那段時間,霍煙看著手表夾層的照片,一遍遍的回想著和蕭景卿經曆的一切,這才能夠扛得住催眠,拚命的記著蕭景卿。
如今提及這些事,就等於把霍煙埋藏起來的傷口重新再撕開麵對。
那樣刻骨銘心的痛苦,那樣苦的甜。
霍煙一邊說著,一邊無聲的掉著淚,但講述過往的那些事的時候,眼睛裏是帶著笑意的。
不知道說了多久,約定好的十五分鍾越來越近。
然而蕭景卿仍然是沒有任何的反應,過屏幕也能看到他很是蒼白的臉,就好像,真的要徹底分開,徹底告別了。
這個分開,是兩隔的分開……
霍煙最初還能控製住自己的緒,講了許多他們時候的事,但隨著時間的慢慢流逝,的緒也有些無法控製了。
兩隔的痛苦,遠遠超過分手的痛。
希他平安,做得一切都是希蕭景卿能夠好好生活。
“蕭景卿,我知道你很累很累,隻要你醒來,你醒來,我就有辦法去解決兩家的恩怨了,你相信我好不好……我有辦法的……我會努力的……”
“上次在醫院,你明明說過我們都要往前走,我答應你了,你呢?你要選擇留在原地嗎?”
“還有妹妹,你的漾漾妹妹,你好不容易找到了,你舍得離開嗎?”
“你醒來好不好……我不想跟你兩隔……我不想下次再見到你,是在……”
最後幾個字,霍煙甚至哽咽到無法說出口。
還奢著他們有一天會再見。
但如果下次的見麵,是在他的葬禮上,霍煙寧願這輩子都不見他。
霍煙眼淚一滴一滴的砸在手背上,低聲說著,“我不會去參加你的葬禮的,一定不會。”
看著那個悉的影,霍煙指腹落在了他的臉頰,隔著屏幕在慢慢描摹著他的廓,連手都在微弱的抖著。
“我還沒有好好跟你說過,我真的很很你……”
“你醒來好不好……”
“醒過來……”
相是甜的,相忘是痛苦的。
他們誰都沒有忘記過彼此,隻是將最為痛苦的一麵藏在了心底的某一。
蕭景卿隻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境中的他和煙煙是幸福的,是相的,是從沒有分手過的。
他們還跟以往一樣,生活平淡普通卻又快樂而滿足,也正因如此,他才會沉浸在這個夢境中,遲遲不願意醒來。
蕭景卿哪怕在夢中也知道,隻要自己醒來了,夢就碎了,煙煙就……不見了。
妹妹找了回來,傅聞深也有能力護著,也有能力護著蕭家。
蕭景卿其實沒什麽憾的了,所以選擇自私一回。
他自私的守著過往的回憶,守著夢中那時候的煙煙,看著煙煙眼底的笑意,他願意一輩子活在夢裏。
至,夢中的他得到了煙煙的,夢中的煙煙也不會痛苦。
但漸漸的,耳邊卻傳來了一個悉的聲音。
煙煙在現實中的聲音。
在講著他們時候的事,講著他們之間許多心的快樂小事。
蕭景卿在夢中聽到煙煙說的話後,也隻是溫笑了下,“難為你這個沒良心的小煙兒還記得。”
到後麵,聽到了煙煙克製著的呼吸,以及有些微哽的語調……
蕭景卿眼底的笑意也漸漸轉為了不舍的難過,停頓片刻,他才低低說著,“現實中給不了煙煙幸福,現實中的煙煙隻會一而再再而三為了自己陷到危險之中。”
“現實中的煙煙,有無法割舍的親,有難以解決的矛盾。”
“我醒來,於煙煙而言,不過是再經曆一次痛苦罷了。”
“我死去,於煙煙而言,或許隻是短暫的痛苦,而後便是忘。”
“這樣……也好。”
分開太久了,甚至連煙煙什麽時候這樣笑過都記不清楚了,所以蕭景卿就陷到夢中的煙煙所帶來的甜。
蕭景卿和霍煙都有一個共同點,以為自己的死亡,會給對方帶來解。
但……真的會解?會釋懷嗎?
距離十五分鍾越來越近,霍煙也知道,這次的分別,也許是再也不見了。
一直以來抑著的哽咽的聲音也愈發的明顯,也隻有在蕭景卿麵前,才會哭的這樣難過。
耳邊傳來了煙煙的哭聲,蕭景卿心口也是止不住的疼痛。
他想告訴煙煙不要哭,但是卻張不了口,也抱不住。
要醒來嗎……
要麵對嗎……
然而,蕭景卿所有堅持的一切,在霍煙哽咽著說出那句話的時候,就徹底崩掉了。
霍煙臉頰上滿是很明顯的淚痕,呼吸也很是急促,氣息有些不穩,哽咽著說,“蕭景卿……”
“我想你了……”
我想你了,很想很想。
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夢中的一切在瞬間全部破碎掉,蕭景卿眼前陷了一片的黑暗,接著,又重新慢慢複明。
他還戴著呼吸,聽著耳邊傳來的煙煙的哭聲,幾乎是有些僵的轉過頭去,看到了視頻裏已經哭的不樣子的霍煙。
蕭景卿幾乎在瞬間,眼眶就變得通紅,眸中也染上一層水。
他為什麽會自私的選擇選擇留在夢中,為什麽會留下煙煙一個人在現實中承著這些事。
霍煙隻顧著哭,所以沒有注意到蕭景卿已經醒來了。
是察覺到有一道目一直在看著自己的時候,才反應過來。
抬起頭,跟蕭景卿的視線對上了。
霍煙再也沒忍住,直接在蕭景卿麵前崩潰大哭,是真的崩潰了。
蕭景卿眼角也流下了眼淚,他幾乎沒有什麽力氣,但還是強撐著抬起了手臂,摘下了自己戴著的那個呼吸,隻為了跟煙煙說一句話。
他聲音很輕,說的很慢。
但霍煙還是聽清了。
他說的是——
“我你。”
“我也……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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