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那男子察覺到薑雲笙臉上的神變化，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卻並沒有直接說明自己的份。

倒是小哥一聽他說的話立刻就急了，“你是誰啊你？什麽楊策不楊策的，那是我們代縣的參知大人！你這人好生奇怪，怎的著人給你看命盤，若是我說的不合你的心意，你是不是還要把我揍一頓？”

男子被逗笑了，“年輕人，飯可以吃，話可不能說，我何時說過不合我的心意就要揍你？”

小哥算是徹底被惹了，說什麽都不願意和此人繼續周旋，拎起菜籃子，朝著薑雲笙大聲說：“夫人，我們走！”

薑雲笙知道此人是皇族，也不敢在此地多留。

心中約猜到了這男子是誰，隻不過這邊已經有很多百姓看過來，為避免引起混，還是決定閉口不提。

眼見侍衛又要攔，男子遞了個眼神，侍衛隻好退到一邊去。

小哥冷哼一聲，和他肩而過，惡狠狠說了一句：“我看你印堂發黑，目中充，近日恐有之災！”

說罷，他趕領著薑雲笙走了。

男子立在原地，思索著小哥說的話。

侍衛眼見二人走了，側對著男子躬道：“王爺，可要把人抓回來？”

男子抬手製止：“不必。”

此人正是大昭親王，李珩。

隨侍衛名莊墨。

“那小子胡言語，王爺別往心裏去。”莊墨沉聲道。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李珩走回去坐下吃鹵煮，問道，“大軍到何了？”

“回王爺，已在縣城外七十裏。”

“先停下整頓，吃了早飯，咱們再去見見楊策。”

“是。”

回參知府的路上，後廚小哥一直在憤憤不平，又是說那人不是君子，怎能天化日之下聽人牆角，又懊悔自己說出世惹來禍端，好在對方沒有為難。

薑雲笙敷衍的回了幾句，回到參知府，和昨日一樣，拿來魚竿和魚食，坐在池塘邊釣魚。

海東青應當是去後山狩獵了，今日沒在假山上休憩。

凝視時不時泛出漣漪的水麵，心裏盤算著昭親王怎會隻先進代縣，是為了掩人耳目嗎？

他此次回代縣，會接管代縣軍營，先和匈奴人打一場？還是隻是路過此地，直衝幽州和裴訣會和？

或是把馮庚先端了？

薑雲笙突然意識到，自己似乎從一開始就無比相信這個有著戰神榮譽的親王能平定一方局勢。

有他在，仿佛所有的戰火都能被平熄，這種信任和安全卻讓心生不安。

他來了，定是要對上沈念的，屆時沈念又會怎麽做呢？

是直接麵見昭親王，將昔年鎮北將軍的冤案請求昭親王明鑒，還沈聿一個清白，還是繼續瞞份，借此機會揚名天下？

薑雲笙做了很多種猜測，越想越覺得昭親王的到來不簡單。

太逐漸高升，山林中仍舊彌漫著霧氣。

裴雍打了個大噴嚏，裹上的裳，靠在樹下往東麵看去。

但見沈念蹲在一棵樹上，像一隻探路的獼猴，讓他啼笑皆非，“沈副將，你站在上麵作甚？”

沈念擺擺手，麵容嚴肅，示意他別出聲。

所有的士兵頓時戒備起來。

裴雍也察覺到了不對勁，站起來警惕的聽著四周的靜。

“掩。”沈念低聲道。

士兵們四散開來，尋了地方將自己蔽起來。

裴雍也尋了個土坎趴著，目犀利的盯著前方的路口。

這時，有三個人走近，停在路口，沒有往前走。

三人分開，各自探了半晌後又匯合到一起，低聲商討著什麽，按照原路返回去。

待他們走遠後，沈念從樹上躍下來，士兵們也回到他邊。

裴雍躍上土坎，神嚴肅：“是昭親王的斥候。”

隻有昭親王的兵才穿紅底黑紋的軍服，這是皇帝給予他的士兵獨一無二的特權，讓人一眼就能分辨出來。

沈念頷首，“想必昭親王的隊伍已經離代縣不遠了。”

“要去看看嗎？”裴雍問。

沈念搖搖頭，“去了也沒什麽用，我們還不知道昭親王從代州借道的目的。”

他轉而看向裴雍，“昭親王來了，想必馮庚很快也會收到消息，現下最重要的，就是馮庚的決定，看他是願意當李珩的墊腳石，還是做一代梟雄。”

裴雍嗤之以鼻，“嘁，一個反賊頭子，做什麽梟雄。”

沈念睇了他一眼。

裴雍被噎了一下，先前領教過沈念的拳腳功夫，已經不敢再在他麵前放肆，當即轉了話頭，“可要試探一下馮庚？若他猶豫不決，在此也是浪費時間。”

“我正有此意。”沈念沉聲道，“咱們還得做一出戲，以昭親王的名義，即便馮庚有歸順的心思，也會立刻轉變。”

裴雍打了個嗬欠，“你說，咱們照做就是。”

沈念說出先前薑雲笙隻告知他一人的辦法，眾人聽了之後，都忍不住拳掌。

反間計，這可是個好計謀。

午時過後，馮庚巡視完校場，正打算回去吃午膳，就有人從塔樓上跑下來，“將軍，斥候回來了！”

馮庚登時沒了吃飯的心思，“快讓他們進來！”

大堂，馮庚坐在虎皮椅上，斥候單膝跪在他前，“將軍，昭親王的兵已抵達代縣城外七十裏。”

馮追問道：“有多人？”

“估著有五萬！”

五萬大軍！

馮庚手下有八萬，卻都不是兵，和昭親王的兵無法抗衡。

人已經到了，他回想起沈念與他說的話，卻有些搖起來。

能昭親王麾下，其實是個不錯的選擇，隻是屆時他必定不會再在其隊伍中坐上將軍的位置，甚至還會遭排。

他好不容易積累起來的兵力，難道真的要拱手讓人嗎？

可若是沈念說錯了，昭親王領兵和匈奴人對抗，不用他們去當衝鋒呢？

一切尚未有定數，馮庚很難下決定。

他開始搖擺不定，既拉不下麵子去主和昭親王談判，又害怕自己走錯一步，讓所有的心付諸東流。

他拿起桌上的酒壇，喝了一口酒，一時心煩意。

他打算再等等，看看雁門關那邊會發展什麽況。

正想著，陶仲在外麵探頭探腦的，“將軍。”

馮庚斂了神，“進來。”

陶仲走進堂，將漉漉的雙手在上隨意抹掉，“將軍，您的那些盔甲，小的們都洗了，隻是破損得實在是厲害，有很多都修不了，能保留下來的，隻有三千套。”

他說這話的時候，看似唯唯諾諾，實則心裏氣極了。

那些可都是從死人上下來的，死的都是大的士兵，死了還要被人掉甲胄，份都認不出來，當真是可恨！

馮庚撐著額頭，“洗幹淨就行，好的壞的都不用留，挖個大坑悉數埋了，對了，順便立個無字碑。”

陶仲一愣，“將軍？”

“先前是我糊塗。”馮庚說到一半，猛地意識到此時不該說這些話，又道，“立個無字碑，就當是給那些士兵的冠塚，盔甲切莫隨意丟棄，擺放好再埋。”

陶仲此時有些疑了，看向馮庚的眼神很是複雜。

說此人心善吧，他殺了一萬裴雍的兵，還把盔甲走；又說他心狠吧，他又把來的盔甲埋掉。

陶仲轉朝外走，他領兵這麽些年，還是頭一次遇見這麽矛盾的人。

馮庚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