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山，大堂。

馮庚負手踱步，已經循環了一個多時辰，眉頭毫沒有鬆展。

他再不做出抉擇，便會丟掉所有機會。

隻是到了現在，都沒有見昭親王的隊伍往麒麟山這邊來，莫非他不打算對自己兵？這可不像他的做派。

要知道當年他為了扶持自己的兄長上位，也就是現在的皇帝，他可是大義滅親，殺了和皇帝一起爭皇位的諸位皇子，是以皇帝登基後，便將他封為親王，給了他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力。

所有有背叛質的事和人，他都容不得，怎的這次途徑代縣，反而不手了？

馮庚百思不得其解，他做了很多盤算，甚至都做好了和昭親王一旦開戰，先拖著幾日，在求和被收編的打算，誰知人家沒想打這場仗。

實在是匪夷所思，沈念的話又將他的計劃全盤打，現下說他是無頭蒼蠅，也不為過。

隻不過連他都痛恨自己這種經常遇事不決的子，非常的耽誤事，若是放在戰場上，但凡猶豫一分鍾，都有可能丟掉命。

馮庚想著再最後思量半天，半天過後，還是不定的話，那就聽沈念的，即便是戰死，他也要為國而戰，絕不背負叛賊的罵名到地府去！

有人來前堂稟報：“將軍，已經挖好冠塚的坑了，還請將軍過去。”

馮庚斂了神，換上一副嚴肅的麵貌，來人為他披上麒麟披風，往後山去了。

來的盔甲都被套的好好擺放在一邊，最中間的位置是一個百平的大坑，是數十人趕著時間挖出來的。

馮庚站在邊緣，盯著那些盔甲看了一會兒，高聲下令：“葬！”

每個人都捧起一副甲胄，跳進坑中，整整齊齊的擺放好，一副疊著一副，有些跡已有了歲月的痕跡，洗不幹淨，讓人心生敬意。

陶仲站在人群中，看著那些盔甲被黃土掩蓋，說不出心中是什麽滋味。

人是馮庚殺的，盔甲卻又是他埋的，這到底有什麽意義？

可是轉念又想，若非朝廷腐敗，百姓無法生存，誰又願意踏上這條路呢？

換另一種角度思考，是馮庚給了這些人活下去的機會，隻是他的行徑和朝廷背道而馳，是以被冠上“叛軍”的頭銜。

人都是矛盾，陶仲這一刻意識到，若是換自己，興許也會和馮庚一樣。

與其用百姓種出來的糧食去養著不作為的兵，不如搶過來讓自己做主。

世道混，誰好誰壞，已沒有明確的判定標準。

大坑被漸漸填上，馮庚親自立了石碑，隻是碑上沒有字，卻是那些亡魂最後的故鄉。

馮庚站在寒風中，後披風烈烈飛揚。

陶仲盯著他的背影，竟生出了一種豪邁且悲壯的緒，也不知是被風沙迷了眼睛，還是頗有，陶仲覺自己的雙目有些酸。

大坑邊站了很多人，都是前來為亡靈送行的，甚至有人是先生，在低聲唱著鎮魂曲。

陶仲掃視一圈，見著那些人麵容普通，都是很淳樸的一張臉，他們都是被大天子拋棄的子民，在這裏找到了另一個港灣。

他們看向馮庚的眼神是忠誠且篤定的，像是無條件信任著他。

陶仲心中無比震撼，憑一人之力，養了八萬的“兵”，而隻有他一個決策者，卻能讓這八萬人心甘願為他賣命。

白手起家的為將者，能做到這種程度，著實令人心生敬佩。

馮庚振臂高呼：“走好！”

突然刮起了大風，落葉被風吹得四飛揚，朝著同一個方向飛走。

陶仲對馮庚的看法，因這一件事發生了巨大的轉變。

日暮西山，馮庚正在自己的屋裏看代縣地形圖。

有部下在門外說：“將軍，昭親王的人來了！”

“什麽？”馮庚猛地坐起，滿目愕然。

這又是在鬧哪出？

“人在哪？”他厲聲詢問。

“將軍，就在堂前候著呢！”

馮庚已經被磨得心煩意，快步往大堂走去。

堂站著五個人，皆著玄，氣度非凡。

其中一人一見到馮庚，直接開門見山道：“王爺想請閣下往山下一敘。”

他說話的語氣傲慢得不行，馮庚不著痕跡的皺了一下眉頭，往虎皮椅上一坐，不疾不徐道：“我和你們王爺從未見過麵，何來一敘的說法？”

那人眉梢微，“這是王爺的意思，你別不知好歹。”

馮庚低笑出聲，“你們家王爺這麽不懂禮數嗎？連個拜帖都沒有。”

“大膽賊人！王爺願意見你是你的榮幸，還想要什麽拜帖，你配嗎？”

此言一出，氣氛登時張起來。

馮庚還沒做出反應，堂的兵卻按捺不住了，紛紛拔刀，嗬斥道：“媽的，你他娘會不會說話？誰想見你們王爺了？給自己臉上金。”

他們都是一幫人，沒有過正規的訓練，是以說的話才不會在乎對方的份，誰能給他們飯吃，他們就認誰。

他們得前後背的時候，兵在哪？現在又來說，去見個勞什子王爺是馮庚的榮幸？

這本沒把他們當人看！說白了就是瞧不起他們！

即便是馮庚答應去了，他們也絕對不允許！

眼見有人拔刀，那五個人麵譏諷，紋不，為首之人又道：“我的話已帶到，去不去由你，隻不過你可別後悔。”

馮庚冷冷的注視著他，“不送。”

他可不是什麽被輕易拿的柿子，對方既出言不遜，他也沒必要給好臉。

果然，那武將臉變得極其難看，當下帶著人走了。

待他們出了大堂，馮庚解下上披風站起，“同我跟上去，看看他們究竟想做什麽。”

那五人也沒有人引路，徑自往山下走去，到得離開塔樓的視線範圍，領頭之人才鬆了一口氣，“人跟上來沒有？”

另一人道：“還沒有。”

“咱們得快些，沈公子還在山下等著。”

馮庚帶人不遠不近的跟著，親自要去探個虛實，殊不知這五個人，都是沈念帶出來的那些兵。

既然馮庚搖擺不定，那就助他一臂之力。

左右無人知道沈念帶兵來了麒麟山，再演一出戲又何妨？

馮庚手握長刀，讓後的人小心一些，切莫暴。

走在前的人速度加快，“來了！”

馮庚發現他們腳程變快了，以為出了端倪，當下下令道：“抄近路！”

數十人在林間穿梭，他們已在山上待了半年之久，對這裏的每條路都非常悉，隻不過因著這幾日都有晨霧，林間泥土鬆，還是限製了些許速度。

另一，沈念領了二十個兵，皆著黑，蒙著臉，隻有他沒有穿黑和蒙麵，躲在樹上等著。

從樹林間穿梭，此鬆樹頗多，林中都是鬆脂的味道，裴雍聞不慣，想要打噴嚏。

沈念在他的腰上狠狠掐了一把，裴雍齜牙咧，疼痛難當，卻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有細碎的腳步聲傳來，沈念瞇起雙目，眸如鷹隼般銳利。

眼見馮庚等人靠近，他將手中石子往前一彈，正好打在馮庚側之人的膝蓋上。

那人登時戒備：“保護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