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公子低笑,“是啊。想等的姑娘沒來赴約。”
小廝了他一眼,覺得他的神似乎落寞,暗自思忖著,這樣氣度卓絕的公子,不知是怎樣的佳人令他神傷。
這麼想了想,小廝安似的問道:“我再為公子上點熱酒,暖一暖可好?”
“多謝好意,但也不必了。”年輕公子笑了聲,“不來赴約,我便去尋。”
他仰頭飲了一口酒,從大氅里出一小袋碎銀,隨意擱在桌上,轉推門而出。
小廝定定看著他的背影,忽然發覺他的腰間佩了一柄長劍,他出門的時候,手指輕扣劍鞘,恍然有霜寒般的劍氣溢出。
小廝眨了眨眼,打了個寒。
白石鎮外種了一圃方竹,此時正值冬季,竹葉枯折覆雪,窸窸窣窣。
祝子安提了一個酒壺,慢飲慢酌,行至竹林前,微微仰首,折了一竹枝,手指稍稍扣住,而后徒步上山。
林間滿路雪落簌簌,月灑落樹影斑駁。他披一件大氅,提一個酒壺,以一節竹枝點地,踩著積雪的石階,沿山路徐徐而上,仿佛一位山間旅人。
山路行至一半,有山匪小隊見生人,厲聲喝道:“什麼人?”
“深夜叨擾,實在抱歉。”祝子安作揖,“我來山上尋人。”
“山寨有令,未經引介,生人不得上山!”為首的山匪高喝,“將此人拿下!”
祝子安嘆了口氣,“我無半點惡意,真是上山尋人。”
“拿下此人!”山匪拔刀。
兵刃出的聲音不絕,接著幾道人影飛撲而來,朝祝子安揮起兵刃。他嘆息,抖落肩上大氅,扣手中竹枝,徐徐上前一步。
下一瞬,竹影帶起一個渾然的劍弧,頃刻間劍如霜雪紛紛。
悶哼聲中,人影東倒西歪了一片。
“敵襲!”山匪高呼,“來人!來人!”
越來越多的山匪圍了上來,在祝子安周圍結一個實的圓。
他復又嘆息,再上一步。第一個劍弧未盡,第二個劍弧再起,他周竹影婆娑,帶起閃而復滅的劍,退撲來的人。
奔來的人流如浪,將他團團圍攏,跟著他緩緩前行,卻不敢再貿然發起攻勢。
冷月無聲中,他折一竹枝,一人一劍,白提酒,一步步上山。
行至山腰,步山寨,前方忽有喧嘩聲傳來。
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前方得水泄不通,里面傳來一陣陣打斗聲與驚呼聲,伴著叮叮咣咣的兵刃之聲,一片片悶哼,以及一道呼嘯的槍風。
祝子安微怔一下,隨即低低笑了聲,止住腳步,朝里面高聲喊道:“俠,可否一見?”
人群里似靜了一瞬,接著的聲音清亮響起,“來見!”
大片的人群如水般破開來,中央立著青絹箭的,一桿長槍迎風而舞。
踩在一把皮椅上,撥開飛揚的長發,在風中回頭,向他。
兩人的目靜靜織在人群上方。
歪了歪頭,忽然笑了,“你好沒耐心。”
他低笑著,“說好了半日的。”
頓了下,他問:“你被什麼耽擱了?”
“整頓山寨。”提槍,輕笑,“山寨規矩,最能打的當老大。不服氣的統統打過一頓,我現在已經是大寨主了。”
“我說為什麼山里沒幾個看門的,原來都去看你打架了。”他無奈地搖頭。
姜葵輕哼一聲,收了槍,轉頭笑看邊一人,“趙小川,該我什麼?”
皂布青的瘦年急忙一拜,朗聲道:“姑饒命!”
“這位是?”祝子安笑問。
“白石山寨原寨主趙小川,現在是二寨主了。”姜葵懶洋洋地介紹,“你可還記得我說過,我從前做過山匪?”
“記得。”祝子安頷首。
“他是我當年收下的跟班之一。”姜葵笑道,“這麼多年不見,長安混不下去,跑來淮西混,聽到我的名號,竟敢不來迎接。”
趙小川小聲嘟囔:“姑,我本不知道你來了。你一上山就先揍我一頓,也該解氣了吧?”
他轉頭向祝子安,又好奇問道:“姑,這位是姑爺爺嗎?”
話剛出口,他挨了一拳頭。他抱著腦袋逃竄,看見祝子安微微笑著,對他抱袖作揖,“初次見面,在下祝子安,江湖上有個諢名作‘柳老先生’。”
“久仰先生大名。”趙小川連忙還禮,“不知先生竟如此年輕。”
祝子安笑道:“我在漕幫有一位朋友,托我來淮西查匪一事,還請趙二寨主知無不言。”
“此事說來話長,一時講不清楚。”趙小川略作思忖,“今日夜已晚,我先安排二位住下,明日必定將我所知之事一一道來。”
趙小川領著兩人往山寨深走去,姜葵走在祝子安邊,輕輕扶了他一下,低聲問:“你還好麼?”
“還好。”他笑了聲,“在鎮上睡了半日,方醒來沒多久,此時倒是不困了。”
“姑,”這時,趙小川回頭問姜葵,“寨子里地方小,空屋子實在不多,你們是要兩間麼?”
姜葵平靜回答:“一間足夠,有兩張床即可。”
趙小川眼睛一眨,悄聲問祝子安:“先生,你真不是我姑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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