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只呆了小半個時辰……”阿霽還在解釋,崔遲卻火冒三丈:“昨天你騙我說腹瀉,要出去方便,讓我在車里干等,還以為你掉茅坑了,原來是跑去赴宴了?”
“那種地方酒氣熏天,烏煙瘴氣,我怕沖撞了孩兒,就沒帶你去……我真的是一片好意。”阿霽百口莫辯,無力地支吾著。
阿霽在提防著崔遲的同時,崔遲也在提防著。
外人看上去里調油如魚得水,可其中夾雜著多謀算卻無從得知。
京中既有保王黨,自然也有保皇黨。
保王黨在暗,保皇黨在明。父親說過,政壇水太深,他自己都應付不來,讓他切記要三思而后行,可阿霽此舉無疑是對外昭示了他的態度。
既然要利用他的份為李家做事,那他便也應該回報一二。
“我要進宮,”他煩躁地撥開求和的手,冷著臉道:“我現在看到你就煩。”
阿霽不以為忤,笑嘻嘻道:“醫說了,子有孕之后氣會變大,你原本就暴躁……”
“我哪里暴躁了?”他氣急敗壞地打斷道。
“好好好,進宮就進宮,我陪你去。”只得賠著笑附和。
“你別跟著我,”他拍了拍依舊平坦的小腹,“你只會讓我生氣,對孩子不好。”
“我不就是去宴會上飲了點小酒,聽了點小曲,漲了點見識,你至于氣這樣嗎?”
說這話的臉真是可惡至極,哪怕為曾經的男人,崔遲也不得不慨一句:男人無恥起來真不是人。
他被孕期反應折磨得死去活來,整日嗜睡乏力,食不振,出行都得抱著痰盂,連自己都覺得惡心,除了會說幾句安的廢話,半點兒作用都沒有,竟然還有臉算計他。
“為表公允,明兒我就讓人把歲樓的廚子請來給你置辦筵席,再把唱曲的跳舞的都來讓你……”阿霽話還沒說完便被他用枕頭堵住了。
狼狽地爬起來時,崔遲已經裹著寢袍出去了,“我去外面睡,你別跟著。”
**
太保盧義臨年事漸高,近日因中暑而昏厥,親眷紛紛前往探看。
他是阿霽的叔外祖父,和崔遲理應同去探病。
可向來不喜應酬的崔遲,這次卻分外堅決,執意要一個人去。
阿霽以為他擔心又自作主張,遂再三保證道:“我只跟著你,絕不多說一句話,也不多見一個人。再說了,崔家與盧家不深,沒幾個人認得我。”
崔遲被纏得煩不勝煩,耐下子道出緣由:“公主駕到,盧家勢必合族相迎,你堂舅盧粲也不例外,他是你阿兄的心腹……你明白我的顧慮吧?”
在他領了五營兵馬后,保王黨更是對他勢在必得。
可阿霽頂著他的份去歲樓赴宴,想必方粲等人早就坐不住了,這種時候還是避開為好。
阿霽也明白了這一點,可孕期前三個月應當靜養,本不宜走,盧家別業又在城外,驅車過去得兩個多時辰,實在放心不下。
但崔遲執意如此,只得盡量代好一切,給他帶足了人手。
然而崔遲到底失算了,他以為盧粲會在家里等著與他面,可實際上盧粲早就猜到他不會去,所以他的用意是支開阿霽。
大將軍府,長贏如臨大敵,將喬裝打扮醫的盧粲帶到會客室后,立刻派侍衛守住了側院角角落落,不許任何人靠近。
阿霽一直很想與保王黨的骨干們會面,奈何崔遲嚴防死守,從不給機會,人算不如天算,機會終于找上門了。
對鏡整理冠,很是費了番功夫,終于將浮上角的激和狂喜了下去,努力做出一副嚴正冷肅的樣子,款步出去見那個心眼子偏到十萬八千里的堂舅。
第六十二章
崔遲到了盧家后, 在一眾接駕者中沒見著盧粲,他略一沉,當即便知中了調虎離山計。
反正回去也來不及了, 他索定下心來四走,暗中留意著往來賓客。
太保為加銜, 聽上去威名赫赫,然則并無實職。
可盧義臨抱恙,門外依舊車水馬龍,這遠不是其子廷尉左監盧粲的威所能達到的。
崔遲曾經聽父親說過, 當年時,勤王之師有三路, 一路是謝珺的興衛軍, 另外兩路則是兗州盧義臨和青州陸琨的聯軍。
雍王初登大寶,為避免兵戈再起,一面派皇妹去說服謝珺退兵, 一面親自出城責令青兗聯軍回師。
盧家希主中宮,雍王答應了下來。
可他并未選盧義臨的兒,而是故意選了他的侄——已經宮為前廢帝寵妃的盧窈窈。
盧義臨無話可說, 畢竟侄也是盧家,這不算違諾。何況李家皇室向來不看重這些,太.祖就是靠搶別人老婆起家的。
被雍王擺了一道的盧義臨只能吃個啞虧, 可沒想到無論雍王還是皇都主張制約世家豪族,提拔寒門庶族, 所以他一路殺到后,便再沒有機會回兗州繼續拓展勢力。
雍王禪位后, 繼任的皇打地方豪族的手段比他還強。
兗州的盧家勢力被分化瓦解到再難氣候, 而他本人哪怕年邁致仕, 皇也未恩準其回鄉,只是賜良田廣廈財帛奴仆,令他在京郊安心養老。
頭上懸著一柄劍,能安心才有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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