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怕將來某天再顛倒了份,所以兩人閑暇便都努力學對方寫字。
阿霽著書閣外的秋,忽然想起了謝珺,擱下筆嘆道:“我連學你的筆跡都如此吃力,可我姑丈年過三旬才用左手寫字,也不知道費了多心神。”
對面的崔遲忽地一震,有些悵然地擱下筆,轉進了里間。
阿霽也沒當回事,繼續執筆臨摹,須臾,聽到崔遲略顯沉重的腳步聲停在了畔。
轉過,就見他抱一著只古舊的木匣站在旁邊。
阿霽好奇地問道:“這是什麼呀?”
崔遲將木匣放在書案上,整跪下,神鄭重地拜了拜,這才緩緩打開。
阿霽詫異道:“賜之?”
他沒有說話,從中捧出一張昏黃的宣紙,呈給看。
“鴻鵠高飛,一舉千里……”阿霽默默念著,滿面欣喜道:“是我姑母的墨寶,這般鋒芒畢,一定是年輕時寫的……咦?同樣的字,為何寫了兩遍?”
紙上有兩行字,間隔著寸許,可是寫著一模一樣的句子。
崔遲趴過來,耐心道:“你仔細看看,這兩行字真的出自一人之手?”
阿霽一個字一個字對照著研究,末了點頭道:“簡直一模一樣,比拓著寫出來的還像,除了大小,我實在看不出有何不同。”
崔遲垂下頭,眸中萬千思緒皆斂于濃黑長睫下,他抬手輕著宣紙上的紋理,語氣沉重,聲道:“我阿娘曾像著魔一樣,對著這張紙看了一日一夜,眼睛都熬腫了,可還是找不出差別。”
“這有什麼好看的?”阿霽疑道:“莫非其中有何玄機?”
崔遲抬頭著,神間悲喜難辯,“上面那行字是陛下寫的,下面那行是謝伯伯臨摹的。”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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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阿霽腦中霎時一片空白, 姑母是皇帝,尋常人若模仿的筆跡或可有別的解釋。
但姑丈份特殊,本就為人所忌, 這不是往政敵手中遞刀嗎?
他后來改用左手寫字,便是與此有關?
“如此機的事, 你們又是從何得知?”心底無端發虛,約覺得這其中必有著不為人知的。
時見姑丈用左手吃飯寫字,便好奇地問他是天生的左撇子嗎?
他苦笑著搖頭,說以前也和常人無異, 后來在戰場上傷到了右手,彎弓握劍并無無礙, 只是做起細作有些難, 比如執筆提箸……
崔遲思及往事,角微微搐了一下,眼眶有些發紅。他偏過頭定了定神, 默默收起宣紙并放回了木匣。
“陛下對我阿娘恩深似海,們君臣一度親無間。我阿娘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陛下能穩坐明堂, 為此愿意去做任何事,哪怕犧牲自己的前程、聲譽亦或命也在所不辭。”
姑丈傷了右手、們君臣離心、阿姑辭歸家、其后郁郁而終,難道……
阿霽想到這里不倒吸了口涼氣, 冷汗頓時浸了額發。
崔遲面上泛起疼惜,拿出帕子輕地為汗。
阿霽用力攥住了他的手腕, 滿臉惶道:“阿姑時任中書舍人,命起草詔令, 又可參與國政, 差一步就能做到相, 何等顯赫?怎麼說退就退了?”
崔遲眸黯淡,抿著一言不發。
阿霽見他犯難,便知道自己猜得八九不離十。
捧起他的臉,迫他抬頭與自己對視:“我們是夫妻,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崔家的事就是我的事,你為何要瞞我?還是說,你覺得我還小,尚不足以與你分擔?”
的語氣溫而堅定,崔遲心下,猶疑著向,最終還是在的鼓勵下道出了緣由。
“君臣心生罅隙,不得不退。”他輕著木匣,沉聲道:“我和阿耶始終不理解,為何要介陛下的家事。”
“家事?”阿霽心頭一,鼻子有些發酸。
崔遲喃喃道:“我阿娘有次在案前看到這幅字,一時好奇便拿起來端詳。陛下開玩笑讓找出兩行字的區別,一時瞧不出來,便討回家細看,可無論運筆還是脈絡都像是出自一人之手,毫無破綻可言。”
“但陛下告訴猜錯了,因為底下的小字是謝伯伯臨摹的。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從那以后,心里便種下了魔障。”
阿霽驚駭莫名,失聲道:“難道是瞞著姑母,弄傷了我的姑丈的手?”
崔遲沒料到這麼激,心下五味雜陳,實在不知該如何說下去。
阿霽見他為難,便也不好迫,問道:“此事還有誰知道?”
崔遲訥訥道:“姮姨應該知……”
“我去找問。”阿霽起,風風火火地奔了出去。
有隨時出宮的特權,可姮娘卻不是時時都有空。
**
阿霽在闕樓上足足等了一個時辰,姮娘才乘著肩輿急急趕來。
秋風乍起,檐下鐵馬叮咚。
恒娘裹了披風,見阿霽神頹然無打采,不覺加快了腳步。
還沒等見禮,阿霽便率先一步接住了,急切地問道:“姮姨,我剛得知一件事,想找您求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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