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微服出行，只帶了常侍張永和般般、羅羅。

張永常出去辦差，最通人世故，是宮外行走的好幫手。而般般和羅羅皆悍勇無匹，警覺又高，遠比帶著大隊護衛更方便。

阿霽在車上時，一直擔心姑丈會吃閉門羹，因為國師這兩年愈發神，連姑母想見他一面都難，更何況姑丈這個……死對頭？不知道算不算，反正他以前只要聽到長生觀就跳腳。

說話間便到了壽丘里，阿霽掀開窗簾，興致地著秋里的街市，“人多的，不知道咱們不報名號的話，是不是需要排隊。”

謝珺倚著車壁，抬手了的鬟髻，淡笑道：“午后還有行程，可別耽擱太久。”

阿霽明白過來，忙探出去吩咐張永走側門，拿的令牌去通報。

這一趟意外的順利，阿霽等人在林外方亭中喝茶等候，不到一個時辰道就領著謝珺出來了。他神平和，腳步輕快，看上去神了不。

阿霽奔過去接住，謝珺沖微微一笑道：“大功告。”

還想知道細節，他卻岔開了話題，“咱們現在出城，還來得及去馮家用午膳，你不是最喜歡老馮做的豆腐湯嗎？”

阿霽失笑道：“姑丈，馮伯伯都七十了，哪能讓老人家下廚？”

“咱們去了，他肯定會吆喝著下廚的。”謝珺眼中泛出一豪，催促道：“快走吧，趕在太下山前可得多跑幾家。”昔年故舊大都凋零，所剩不多的那幾個都由朝廷安置在城外別業。

阿霽年時，謝珺常帶去探訪。那會兒還小，什麼也不懂只顧著玩。可如今都嫁做人婦了，總覺得有些難為。

可謝珺的異樣卻讓無暇去想別的，向來冷淡的他為何變得如此熱忱？

不知緣由，只能設法滿足他的心愿，陪他挑選禮，四奔波。

這一忙就是數日，眼看著仲秋將近，阿霽想勸他歇息幾日，等養足了神好參加中秋宮宴，可他竟似毫無興趣，再次邀出城。

這回去的是崔園，也就是本朝公主園寢。

第七十八章

北邙山下, 層林盡染，秋漫天。

皇家行館坐落于道旁，阿霽提議下車休息, 卻遭謝珺拒絕。

“姑丈，您連日奔波, 吃得消嗎？”阿霽憂心忡忡道。

謝珺以手支額，默不作聲，和第一天去長生觀相比，明顯多了掩不住的疲態。

“最后一天, ”阿霽做出一副威嚴的樣子，鄭重其事道：“今天回去就歇著, 咱們也不過中秋了, 等重再醒來，好不好？”

謝珺挲著紫檀木拐杖，淡笑道：“息丹并不能延長壽命, 對于普通人來說，每服用一次還會折損天年。”

阿霽震驚道：“姑母知道嗎？”

謝珺點了點頭，頗有幾分無奈, “只是不忍心看我噩夢折磨，日夜難寧。”

一個年輕時堅信我命由我不由天、并真正扭轉乾坤的人，卻在絕之下不得不訴諸神佛, 想替他求續命之法，這些讓他比死都難。

那天晚上甚至問他, 如果可以的話愿不愿意換一副？上次這麼偏執無還是三十年前被迫解除婚約，兩人失去聯絡后。

“我不能為的心魔, ”他神有些哀涼, 轉頭著窗外, 語氣決然道：“屬于千千萬萬人，并不單單屬于我。是皇帝，手握無上權力，萬不能執念太深，否則極易墮深淵。”

看上去是個理智清醒到有些決絕的人，可在這件事上表現出來的狂熱和偏執卻讓他心驚。

他生怕阿霽和崔遲的遭際給了啟發，讓真的著力于尋找換魂之。

他當然期能長命百歲，但上輩子的結局太過慘烈，讓他心頭永遠蒙著一層翳。

上蒼給了他權勢富貴和無上榮耀，卻殘忍地奪走了他的所，后來又毫不留收回了一切。

他畢生的求是再見一面，可這輩子不僅重逢，還得到了夢寐以求的一切。得到的越多就越忐忑越恐懼，總覺得要失去些什麼才能安心。

所以的殘缺并沒有給他帶來多大的痛苦，終生無嗣也沒覺得有多憾，哪怕傷病纏時他也覺得是在抵災。

如今他不敢再奢求了，怕承不起最后的結果。

窗外秋高氣爽，落木蕭蕭，雖是頹敗之象，卻麗得令人心惻。

這只是萬里江山的一個角落，而擁有整個大衛，想到這些，他便覺得豪氣干云心開闊，似乎再無煩惱。

阿霽靠在他肩上，強忍著沒有哭泣。

車聲碌碌，轉彎時看到道邊殘敗的巨石牌坊，苔痕累累，枯草叢生，謝珺慨道：“那是景云宮舊址，據說前齊平帝曾將繼后崔娘子安置于此。”

他口中的崔娘子，正是阿霽的烈祖母太.祖武皇后，也就是崔園的第一任主人。

阿霽探去瞧，本就傷，待看到那風化的殘碑，又想起伴讀薛妍時再也忍不住墮下淚來。

皇后也好，貴也罷，哪怕過了一百多年，只要拋棄婚姻，便還是逃不開離群索居避世修行的命運。

謝珺默默拍了拍，忽然有些后悔帶來。崔園是本朝公主園寢，也難怪會多愁善。

又行了一段路，崔園遙遙在，他開始神思不寧，心跳如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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