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家之後,梅香火速忙碌起來。

慧哥兒先去拜訪了方孝俊，方孝俊略微檢查了他這大半年的功課。

“很好,到了縣城裏比以前學的更紮實了。你二舅父是真有才華,別看他年紀比我們小,於文章之道頗有靈氣。你既然跟了他,好生多學幾年。爭取在他中進士之前，你自己先考個功名出來。若是他以後高中授，你上沒有功名,再想找這樣好的先生怕就難了。”

慧哥兒笑著坐下，“多謝姑父，我才回來,說了半天的功課，我都累了。”

方孝俊忙笑著打發他去看淑嫻和孩子們。

梅香帶著青蓮在家裏忙活，各需要再清掃一遍，家裏的年貨也要清點一遍。

王鐵鎖把買東西的賬目一一報了，什麽鴨魚蛋、柴米油鹽茶,都是在鎮上買的，梅香帶回來的都是縣裏才有的稀罕貨。

黃炎夏和楊氏直接回了二房，紅蓮和蓮香聽說梅香回來了,各自送了一筐菜過來,梅香把自己從縣城裏帶回來的東西給們各自分了一些。喵喵尒説

掃塵、浣洗…趁著年輕還有幾天功夫，梅香要把家裏都收拾妥當。

忙忙叨叨了幾天之後，黃茂林終於回來了，帶回來一個夥計和一個徒弟,當然還有貴仁。

梅香把院開了，如今院裏都是空的，沒有什麽東西，正好讓大夥兒都住在裏麵。

左右鄰居們也先後來拜訪，自然又是一番寒暄。

梅香與黃茂林說了要給韓敬平做道場的事，黃茂林正說道，“咱們到時候多送兩個花圈，多燒些紙。”

梅香看了看黃茂林，“要不要給阿娘也做個道場？”

黃茂林神有些恍惚，半晌之後嗯了一聲，“阿娘去世二十多年了，如今有兩個孫子一個孫，也該好生給做一場。”

梅香又問他，“那咱們什麽時候做？”

黃茂林看向梅香，眼神有些潤，“先看看嶽父的日子，既然是阿娘先提出來的，咱們排在後麵。就用同一班人，多預備些東西就是了。”

梅香點頭，“你放心吧，我預備了不東西。”

正月初二回娘家的時候，梅香仔細問了葉氏的安排。

葉氏一一說給兒聽，“我定在了初八那天，請了附近的道場班子和鼓手班子，其餘香燭紙炮已經預備好了。到時候你們也過來，給你阿爹看。”

梅香點點頭，“阿娘，等給阿爹辦完了，你把人都轉給我，我們想給我婆母也辦一場。”

葉氏神嚴肅，“是該辦一場，你婆母天生命苦，如今也是兒孫滿堂，兒子又爭氣，也該用用。和公爹商議過了嗎？”

梅香點頭，“說過了，隻說隨我們辦，還給了一些銀子。”

葉氏囑咐梅香，“到時候你先跟著我們學一學，辦的時候心裏有個章程。你要記住了，你婆母是原配嫡妻，誰都越不過去。”

梅香明白葉氏的意思，“阿娘放心。”

大過年的，兒回娘家，葉氏也不想總說這些事，又帶著兒說一些高興的話。

梅香回去之後就和黃茂林商議，把日子定在了正月十二那一天。

兩口子一邊忙著走親戚，一邊預備給郭氏做道場的事。

初八那一天，梅香帶著黃茂林和孩子們一起回了韓家崗。

梅香到的時候，韓敬平的墳前已經是人頭攢。

明朗兄弟二人都穿孝服，玉茗也帶著兩個孩子來了，隻有婉因為肚子太大了，葉氏不讓來。

時間一到，悲樂響起，葉氏一聽到這腔調，眼淚就止不住了。

梅香的鼻子也跟著發酸，跟在兩個弟弟後，跪在墳前。

很快，漸漸有了哭聲，越來越大。

葉氏剛開始還顧著麵，最後忍不住撲在墳上大哭，“當家的，我來看你了。你看，孩子們都長大了，也有了出息。咱們有孫子孫了，你看看，他們長得多好啊。”

蘭香和明盛對韓敬平已經沒有什麽印象了，但明朗和梅香確確實實記得阿爹的模樣，姐弟二人也忍不住痛哭了起來。

旁邊的道士們早就開始念經了，族人們也都肅立默哀。

整整一天，韓敬平的墳前沒有清淨過，哭聲，念經聲，悲樂聲，催人淚下。

等做完了一天的道場，娘兒幾個都哭累了，辭別族人後，一起回了鎮上。

黃茂林已經提前與兩班人商議好，十二那一天，再去黃家做一場。

今兒一場痛哭，勾起了以前的許多回憶。回到家之後，梅香洗洗就睡了，連飯都沒吃。

夫妻二人相擁而眠，梅香想到黃茂林兩歲就沒了親娘，頓時心中更加心疼。

“茂林哥，我以後會對你更好的。”

黃茂林把摟的的，“我也會對你好的。”

到了十二那一天，黃茂林一大早就帶著兩班人去了郭氏的墳前。墳墓提前兩天已經打理過了，今兒又有許多族人過來幫忙。黃茂林在王家飯館定了幾桌飯菜，晌午請族人和親戚們吃頓便飯。

等把準備工作都預備好了之後，一樣的流程又開始了。

黃茂林帶著梅香跪在墳前，一家子都穿著孝服。後麵跟著的是黃茂源夫婦，再後麵是慧哥兒兄弟和青蓮以及方孝俊夫婦，楊氏跪在後麵。

泰和因為太小，被細月抱在懷裏跪在一邊。平日調皮搗蛋的他，也到了不一樣的氣氛，老老實實待著，並不敢搗蛋。

這個位置排序，是黃知事安排的。

黃茂林乍一提要給郭氏做道場，家裏人都沉默了。

黃炎夏隻說了一句話，“我對不住你阿娘，這件事就給你辦吧。”

等黃茂林走後，楊氏輕聲問黃炎夏，“當家的，我要去嗎？”

黃炎夏看了楊氏一眼，“你自然要去，茂林和淑嫻都要去。”

楊氏當時點了點頭，“我曉得了。”

按照黃知事的安排，黃茂林是郭氏親生子，他們兩口子自然是跪在最前麵。楊氏是填房，在黃茂林後麵也不違規矩。然後後麵依次是黃茂源、慧哥兒兄弟以及淑嫻夫婦。

哪知楊氏卻拒絕了，要求跪在最後麵，眾人雖有些詫異，也沒難為，讓排在最後麵。

楊氏心裏清楚，這種場合，郭氏以及郭家人最不想看見的就是了，索跪在最後麵，一來全了禮節，二來也不打眼。

故而今天有了這奇怪的排序，黃氏族人心中各有想法。

有人覺得楊氏活該，有人覺得楊氏猾。

黃茂林這個時候本想不起楊氏的事，他看著郭氏孤獨的墳墓，心異常悲痛。

他連郭氏長什麽樣子都不記得，兩歲前的記憶一片空白，唯一略微有些印象的就是那溫和的聲音，以及自己哭鬧時溫暖的懷抱。

所有人年後都會忘記年時的經曆，但那種被親娘嗬護的覺，能刻到一個人骨子中，永生永世都不會消滅。

在這方麵，黃茂林是缺失的。梅香的意隻能讓他忘了傷痛，卻永遠填不平他心中的那個坑。

黃茂林郭氏的墓碑，一句話都沒說，在震天響的悲樂中默默燒紙。

梅香被這哀傷的氛圍染，又止不住流下了眼淚。

和黃茂林命運相似，最能會到他的心境。

梅香一哭，後麵紅蓮和淑嫻等人也跟著哭。但這哭聲和哭聲也有不同，前者為悲痛，後者為禮節。

黃炎夏今天穿了一素服，一直默默地站在一邊，他想到了二十多年前自己剛親的時候，夫妻恩，日子和。

可老天總是這樣捉弄人，郭氏一朝病故，他最終又續了弦。

黃炎夏忽然覺心一陣愧疚，我已不是我，以後有何麵再見你。

黃茂林雙眼通紅，熬了許久之後，終於忍不住落下淚來。

正月的天，仍舊寒風凜冽。風刮在臉上，如刀割一般。

北風卷起墳前還帶著火星的紙錢，滿天飛舞，最後打著璿兒落在眾人上。

如黃炎夏，覺得這是郭氏在責怪他。如黃茂林，覺得這是郭氏看見兒孫心裏高興。如梅香，覺得這是婆母在托付，讓他們以後好生過日子，白頭偕老。如楊氏，見那火星掉在自己上，心中一個寒戰，趕悄悄拍掉了。

風愈，悲鳴聲愈大。

等一樂聲停下，連風也變小了許多。

上午唱了兩，眾人都繃著神經，乍一鬆下來，都覺得有些疲憊。

黃茂林的神有些恍惚，黃茂源趕忙招呼人和親戚們去王家飯館吃了頓便飯，貴仁和王鐵鎖等人在一邊幫忙。

吃飯的時候，黃茂林終於緩過了神。他見泰和睡著了，讓細月和貴仁把三個孩子帶回家，下午就不要過去了。

小孩子家家眼睛明亮，墳前聲音雜，若是阿娘喜歡孫子，兩下，孩子就要不住了。

梅香找個沒人的地方給迷迷糊糊的泰和喂了，囑咐細月好生看著他。

梅香也讓紅蓮把榜哥兒帶回家，下午在家看孩子，不要去了。

紅蓮回到家，想了想之後，把孩子送到了梅香家裏和哥哥弟弟一起玩，又跟著去了。

整個下午又唱了兩，直忙到天黑才回家。

家裏麵，王媽媽準備好了晚飯，慧哥兒帶著妹妹給父母盛飯、倒茶。

黃茂林把孩子們到邊，一手攬著慧哥兒，一手抱著兒，“今兒有沒有嚇著你們？”

慧哥兒搖頭，“沒有，阿喜歡我們。”

黃茂林勉強笑了笑，“是呢，阿必定很喜歡你們。”

泰和看見阿爹抱著哥哥姐姐，連忙一頭紮進阿娘懷裏要吃。

梅香抱起泰和，在他臉上親了一口，“小乖乖，先吃飯吧，晚上睡前再吃。”

泰和也不是為了吃，主要是想撒。

梅香看見黃茂林，“茂林哥，吃些飯吧，你今兒也累了。”

黃茂林點頭，“好，吃飯吧。”

一家人圍在了飯桌上，王媽媽是個有心人，今兒做的菜油水都比較，大部分都是素菜。

除了做飯上用心，還提醒家裏所有人今兒要穿的素淨一些。大爺大心裏悲傷，做下人、夥計和徒弟的，自然也要跟著一起祭拜太太。

梅香給黃茂林盛了碗湯，黃茂林接過後一飲而盡。

桌子中間放了個熱鍋子，梅香又把各種菜放到鍋子裏熱了熱，往黃茂林和孩子們碗裏夾了不。

慧哥兒主照顧弟弟妹妹，連青蓮也知道往弟弟裏喂和的東西。

吃過飯之後，一家人各自歇息去了。

黃茂林躺在梅香懷裏，仿佛又回到了年時期，溫暖、安心，忙累了一天的他，很快沉沉睡去。

作者有話要說：親親們中午好，提前放出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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