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容在閻氏臉上冰凍,怔怔地站著,在短暫的驚駭疑后,確認自己沒有聽錯。
的父親,被流放三千里的父親,活不了了。
那張明麗的臉龐,也便白得像的名字。
寄雪。
“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
這是父親給起的名字,這個名字雖然深,卻纏繞悲傷無力的緒,像此時無能為力的自己。
不,有力量,嫁的可是皇嫡子。
閻寄雪跪在地板上,仰頭看著李璋,悲切道“殿下,殿下,請您救他。”
李璋沒有回頭看。
日蒙在他臉上,像給他罩上了一層薄薄的面。同以往任何時候一樣,閻寄雪讀不懂李璋的神,也不明白他的意思。
“救他?”他只是輕聲反問道,“那是不是還要救你的繼母,救你的弟妹姑姨?圣上查出了可株連家眷的死罪,本王是救他們,還是救你?”
閻寄雪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貝齒咬,待李璋說完,便堅定道“求殿下救妾的父親,妾愿一死。”
閻寄雪的生母難產而死,父親把拉扯大,又把嫁皇家。還沒有盡一點孝心,父親就被流放了。
李璋轉過,慢慢走到閻寄雪面前,俯的臉頰。
“阿雪,”他失道,“你心里只有你的父親,你的母族。你就不怕本王求,被父皇責備嗎?”
“妾……”閻寄雪哭泣起來,“殿下是皇嫡子,父皇就算生氣,也不會怒責罰的。”
“你不了解父皇。”
他嘆息著離開,墨的袍過閻寄雪的角,眼神灰暗,像想起了什麼不堪回首的過往。
——“兒臣錯了,請父皇不要殺。”
那時他只有十四歲,跪在紫宸殿渾發抖。可居高臨下的皇帝道“你在這里為求,可知道背叛了你嗎?”
李璋那時猛然搖頭,而皇帝的話像雷霆一般,擊碎他的心。
“說自己守如玉,是你趁酒醉,強暴。”
有的人,無論你給予多的信任,給了多與呵護,都會背叛你。
而父皇說,敢背叛李氏皇族者,唯有一死。
這是李璋從柳氏,從父皇那里,學到的第一課。
順嬪既已康復,晨起就需要到皇后宮中請安,伺候皇后用過早膳,才能返回自己宮中用膳。
一大早,立政殿便接連響起嬪妃們或清亮、或的聲音。
“臣妾給皇后娘娘請安,皇后娘娘圣安。”
原本嬪妃還需要陪同皇后,到太后宮中請安。先帝正妻,母后皇太后已經薨逝。如今宮中的太后娘娘,是皇帝的生母,圣母皇太后。
但圣母皇太后喜歡清凈,除了每月十五,免去了嬪妃請安事宜。
順嬪走到皇后宮中時,里面很熱鬧。
嬪妃們正站在屏風前,欣賞上面新裱的一幅字。見順嬪進來,嬪妃們紛紛低呼,驚訝又熱道“還以為是傳言,沒想到順嬪真的好了!”
皇后坐在最高,此時緩緩起,端莊持重地走過來,見順嬪規規矩矩屈膝施禮,頗欣地嘆息道“八年了,圣上和本宮一直惦記你,你總算自己爭氣,康復了。”
順嬪眼含淚水道“臣妾能夠恢復,全憑圣上和皇后娘娘照拂,以及各宮嬪妃的惦念。”
皇后緩緩點頭,道“這里有幾個新面孔,你緩著點認識,別把自己太累。”
此時九嬪之首白昭儀也走過來,打趣道“順嬪一病八年,倒是半分都沒有老去呢。快來,我們在賞字,你也來看看。”
嬪妃們正圍著屏風,連聲夸贊那上面的一幅字。
“這是什麼?”順嬪站在那幅字前,雖面容麗,可卻有些愚笨。試圖讀出前面幾個字,“九宮——”只讀了這三個,便僵住了。
“是晉王殿下臨寫的歐
詢名作。”白昭儀道,“姐姐不會不認識吧?”
順嬪有些尷尬地站著,臉頰微紅。宮中人都知道,除了知道一些歷史典故,能同皇帝說幾句以外,學識并不出眾。
“快別逗,”有位嬪妃掩笑道,“順嬪娘娘以貌宮,可不像幾位姐姐,喜歡附庸風雅。”
白昭儀聞言搖頭,指著最左側道“是《九宮醴泉銘》,晉王殿下寫出了歐詢筆法的整飭端莊、法度森嚴之,令人大為佩服。”
幾個嬪妃再次圍上去,要麼奉承夸獎,要麼對什麼疑不解。白昭儀一一解釋,倒是很熱心。
順嬪出人群,見皇后含笑立在外面,便也侍立皇后側。
“聽說圣上恩賜你住云雪閣,”皇后看著順嬪,意有所指道,“云雪,高寒之。登高易跌重,順嬪你要惜福才好。”
順嬪恭謹施禮道“臣妾謹記皇后娘娘教誨。”
回宮的路上,順嬪的婢忐忑道“娘娘,皇后是什麼意思啊?登高易跌重?聽起來像是在警告。”
順嬪蓮步輕移,回答道“‘居高思墜,持滿戒溢,念茲在茲,永保貞吉。’這是皇后娘娘在提醒本宮,是好意。”
婢若有所思地點頭,當然不知道,“居高思墜”一句,正是出自《九宮醴泉銘》。
順嬪的確以貌宮。
蠢笨,只是保全自己的辦法而已。
順嬪康復的消息,也傳到宮外。
趙王李璟飛奔去見李策,第一句話便是“順嬪娘娘好了?”
李策沒有回答,先看了一眼李璟后。
李璟也看向后面,問“怎麼了?”
“你跑這麼快,”李策道,“魂兒能跟上嗎?”
李璟“呸呸”兩聲坐下,自顧自斟茶,對李策撇道“看來你早就知道了,也不去跟我說。不夠意思!”
“我那時就在宮中,”李策道,“多虧了。”
李璟斟茶
的手停在半空,驚訝道“家開醫館了?”
“沒有,”李策接過水壺,為李璟斟茶,“不如我們在此對弈,閑談這件事。”
“對弈可以,”李璟看看棋盤,“你得讓我贏。”
“讓你贏可以,”李策挑眉道,“我不喜歡被打擾,院門要關閉,不準外人進來。”
李璟聞言揮手道“關吧!關門打狗!看我把你殺得暈頭轉向!”
這一局下了很久。
平時對弈落子很快的李策,這次常常斟酌再三。有好幾次,李璟都覺得自己就要贏,但李策又扭轉局勢,他不得不再次費力思考。
一面思考,一面不忘了提醒“你可說了讓我贏的!”
“讓你贏。”李策說著,再次提走幾顆李璟的白子。
李璟不知道,在他們對弈的兩個時辰,他的隨從和王府都曾經出現在門外,想要叩響院門,卻被李策的隨從阻止了。
“王爺誰都不見。”他們這麼說。
待李璟贏了棋局出來,天已經黑了。
王府守在院門外,一把拉住了李璟。
“王爺,出大事了!”
“什麼事啊?”李璟打著哈欠,慢悠悠地向前走,險些撞在園燈上。
“軍去了晉王府,”一旁的王府道,“聽說帶走了好幾個人。宮里也傳來消息,說圣上召皇后娘娘到紫宸殿去,屏退宮婢侍,只讓軍守著,不知在談些什麼。”
“什麼?”李璟扭頭看向皇宮的方向,剎那間臉煞白,“快!備馬!本王要到宮里去!”
“不行啊王爺,”王府提醒道,“宮門已經下鑰,現在誰都進不去了。”
“有一個人能進去!”李璟轉走回去,只走了兩步,便見李策就站在院門口。
他一玄青袍,在暗夜中并不明顯,但那雙幽深的眼睛里,倒映盞盞火。
“不準去。”李策的聲音有些幽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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