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珞淺最近逐漸嗜睡,早晨起得晚,待醒來時,床側的位置早已無人。
陸璟肆照例去了典獄司。
掩輕輕打了個嗬欠,眸裏聚起水汽,抬手掀開床帳,正要喚人,便聽得澤蘭在外揚聲喊。
聲音由遠及近。
“王妃!王妃!”
蘇珞淺著肚子坐直起,澤蘭已經小跑進來。
床帳一掀,急切道,“王妃,大公子留下一封書信,離開裕京了。”
“什麽?”
蘇珞淺眸微閃,起讓給自己梳洗,“好好說,怎麽回事?”
澤蘭便把適才發生的一切說與聽。
原來,早膳時蘇珞允沒有出現,蘇良卓和崔安嵐未曾多想,以為他去了藥堂或者其他鋪子。
卻沒想到,辰時過半,藥堂的夥計急匆匆回來,說有事要請示大公子。
蘇良卓命人去東苑找蘇珞允,卻沒想到找不到人。
蘇珞允不在家,沒去藥堂,也沒去任何一間鋪子。
他留下一封書信,去了西南苗巫大山。
信中說,他要懇請藍朵的師傅應允他和藍朵在一起。
父母之命、妁之言。
藍朵自父母雙亡,是由師傅養長大,師傅便是最敬重的長輩。
以前他們是以朋友的關係相,而如今,既已明了彼此的心意,想要突破普通朋友的界限,便得讓敬重信任的長輩知曉、同意。
這才是正確的順序。
蘇珞允不知別人是否是這樣做的,但他既心悅於,那便必定珍視。
崔安嵐看清信裏的容,一時之間又氣又覺得好笑,心底又甚覺欣。
氣他說去就去,連當麵和父母打聲招呼都沒有,又覺他開了竅之後,行力驚人。
裕京離西南那麽遠,這一去沒有二十幾天是回不來的。
蘇珞淺亦同樣覺得有些哭笑不得,拍了拍崔安嵐的手,“阿娘,我去趟永祥街。”
崔安嵐知道要去幹嘛,開口道,“且在家等著便好,阿娘適才已經派人過去了。”
這會兒應該人快到了。
果不其然,話音剛落,藍朵便從外了主廳。
對於蘇珞允去西南一事,就不知道。
聽到這個消息,一時之間有些錯愕。
蘇珞淺將昨夜與蘇珞允聊天的容說與聽。
藍朵心間微,有一難以言喻的滿足湧上來。
朝崔安嵐福了福,說道,“蘇夫人,藥堂還有些事需要理,我先過去了。”
藥堂雖隻是蘇家偌大的產業中的一,但因與治病救人相關,蘇珞允一直很重視。
如今他暫時離開,那便該將一切打理好。
待他回來時,就可以看到在藥堂坐診。
崔安嵐笑著點頭,和蘇珞淺一同目送藍朵離府。
——
今日天氣晴好,藍朵離開後,蘇珞淺便和崔安嵐一同坐馬車去了城東。
許久未到鈺香閣看看,反正今日閑著也是閑著,便當是逛街去了。
馬車一路轔轔向前,城東的街市一如既往的熱鬧。
因為懷孕,回到裕京後,蘇珞淺不像以前出來得那麽頻繁,如今一看,好似什麽都覺得有趣。
隻是在這一片喧鬧之中,倏地傳來幾道不和諧的聲音。
像是哭喊的哀戚聲,還夾雜著罵罵咧咧的聲音。
馬車也被人群堵住,通行不得。
車廂裏簾帳微掀,蘇珞淺下意識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過去。
便見街邊仰躺著一個小年,看起來不過十三四歲的模樣,應是哪家高門大戶的奴仆,上穿著藍的仆人衫,臉上滿是跡,一不。
而在他旁,有一名老婦哭得悲戚憫人,“我的孫兒啊!你怎麽這麽命苦!”
“沒能遇到個好主人家也就算了,居然還被無辜當街打死。”
“榮寧侯世子無緣無故打人至死,難道沒有府管嗎!”
“我的孫兒啊!你要祖母祖父如何活得下去!”
這哭喊聲激得蘇珞淺心底一震,下意識護住腹中胎兒。
再定睛一看,便見在旁邊的商鋪門前,一酒意上湧的尹齊耀坐在臺階上。
他發微,手上和袍沾了,應是打人時留下的。
蘇珞淺明白過來。
想必又是尹齊耀這廝徹夜流連秦樓楚館,出來後輒打罵下人。
隻是這一回,那仆從被他打死了。
大瑨律法中,仆從一般分為兩種,一種是賣的家仆,另一種則是簡單找個活計做的工人。
這兩者的區別在於,家仆一般是是主人家的親信,得主人家信任,每月拿的銀錢更多,但相對應的,他們與主人家簽了賣契,生死由主人家掌控。
而普通的工人,每月拿的銀錢就沒有那麽多,但並未簽賣契,是“自由”。
蘇珞淺不知道這名小年是家仆還是普通仆從,但從他祖母口中的話來猜想,應隻是普通仆從而已。
當街打死府中隨從,此事可大可小。
若是尹齊耀花錢了事,甚至是以威勢人,倒也不是不可能。
這般想著,便見尹齊耀從臺階上站起,一旁其他的小廝連忙扶住他。
他腳步虛浮,卻笑得譏諷,直接一腳便踹在那老嫗上,“老不死的東西,嚷什麽嚷!”
那老嫗哀嚎一聲,摔倒在旁。
而尹齊耀往跟前啐了口痰,“呸!一個賤仆,死了就死了,多大點事。”
說完這話,他示意旁的小廝扔了個錢袋過去,“不就是要錢嗎,這招小爺我見得多了。”
說罷,便揚長而去。
而那錢袋掉在地上,裏頭的銅錢散落出來,居然隻有一兩銀子。
圍觀人群倏地嘩然,“這也太欺負人了。”
“這榮寧侯世子果真是無惡不作啊。”
“打死了人居然就隻賠一兩銀子,這隻當我三天的工錢啊。”
......
圍觀群眾議論聲不斷,而那老嫗怒急攻心,竟是兩眼一黑,昏了過去。
好在有好心人將扶至旁邊的商鋪,討了杯水給喝。
蘇珞淺眼瞧著眾人幫忙,遂又將視線落在那慘死街頭的小年,心口似是被堵住一般,有些發悶。
崔安嵐見如此,忙將簾帳放下。
蘇珞淺卻抬手止住,“阿娘,無礙。”
沒膽小到這個地步。
隻是心底有些不好,所以才會有此反應。
崔安嵐仍是將簾帳放下,人群散去,馬車得以通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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