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令瞻的目落在削蔥翠玉般的手上,想起今年春時,偏的尚是玫瑰,如今卻已換了茉莉香。
離開之前,問祁令瞻:“你到福寧宮來,是有事要找本宮嗎?”
祁令瞻說:“只是路過,看了場熱鬧。”
聞言,照微皮笑不笑道:“原來還嫌自己的熱鬧不夠人看。”
說罷就轉走了,留祁令瞻在后行禮恭送。
是夜,坤明宮中燈火通明。
照微與容氏待在一,看給為永平侯立冠冢用的襕衫上刺繡,繡的是道家經文《南華經》。
倚在容氏邊靜靜看了許久,問道:“《南華經》有那麼多字,喪禮就在過幾日,娘能繡完嗎?”
容汀蘭輕輕搖頭,“我只是想找些事,讓自己心中安靜一些。”
照微抬手環抱住,“你現在是不是很難過?”
容汀蘭不置可否,說道:“他鑄下大錯,險些害得郁青永遠不能與我們重聚,你和郁青怨他、恨他都是應該,不必因為顧及我而違心寬宥,否則我心中更難以自。斯人已逝,如今是恨也好,難過也好,不過只剩下心中一種覺,又有什麼所謂呢?”
照微說:“我不太能明白。”
容汀蘭垂目一笑,“你還小。”
照微說:“我已經十九歲了。”
“與年齡無關,有些事你未經歷過。”
照微想了想,問:“娘說的是……男之間的?”
容汀蘭手中的銀針一頓,著照微年輕麗的面容,心中默默嘆了口氣。
無論是基于前塵往事,還是基于照微如今的份,這都不是一個適合挑起的話題。容汀蘭嘆息著了的頭,聲說:“時辰不早了,去安寢吧。”
照微搖頭說:“你不能和兄長一樣,仍當我是孩子,什麼都不與我說。我不想猜你們的心事,猜又猜不,猜了,你們更不高興。”
容氏轉移話題道:“聽說你在福寧宮見過子了?”
照微自覺事無不可對人言,回憶著下午發生的事,一字一句告訴容汀蘭。
說:“我瞧得出來,侯爺去世后,他愈發不拿我當妹妹。從前我未出嫁時,他雖時常與我生氣,但總是心里有什麼就說什麼,如今倒好,見了我,不不喊幾聲太后娘娘,有什麼高興不高興,也都藏在心里,生怕我知曉。”
容汀蘭沉許久,說道:“你許久不肯見他,今日因為三十鞭便原諒了薛序鄰,想必他也當你是在疏遠他,心中不好。”
照微冷哼道:“我不信他會為這種事糾結,他不得……不得我不去找他的麻煩。”
“你們兄妹啊,從前在府中,吵鬧也不傷,”容汀蘭嘆息說,“如今牽涉的多了,為家為國,互相總要留幾分面才是。”
何以保有彼此最后的面?無非是從此他視為太后,稱他作副相。他不干涉重用誰、厚待誰,也不過問他的心事,究竟要站在誰的立場上。
史書上多得是拔刀相向的外戚。
曹丕要奪劉協的皇位時,他的妹妹曹皇后擲玉璽怒斥他,手足鬩墻之事屢見不鮮。如今在大事上,與祁令瞻尚能同聲相應,已屬難得。
照微只能這樣寬自己。
只是心中仍有一點悵然,著菱花窗外濃沉無盡的夜,想起曾經的一些場景。
窈寧姐姐去世那天,他從臨華宮里護離開時,勸珍重,對說:如今我只剩你一個妹妹。
長寧帝去世后的除夕夜,他帶著母親煮的湯圓宮,與在坤明宮一起分食,沒有嫌棄被咬了一口的芝麻湯圓。
這些尋常人家的兄妹分,當時只道是尋常,此后怕難再有了。
七月二十七日,永平侯喪禮,京中員前往侯府祭拜,府邸人家皆在路旁設幡路祭。
照微與武炎帝李遂駕幸永平侯府,在靈堂前舉了三炷香,又被侍從簇擁著離開。登上龍輿時,似有所,回頭了一眼,于攘攘人群中,一眼看見了立在拒霜花旁的祁令瞻。
因這突然的回,祁令瞻岑寂的臉上竟現出了生的神,先是錯愕,繼而又緩緩出一點溫和的笑意。
他當然沒有笑的心思,那笑意是勉強做出來給看的,許是一種示好,照微見了,心中反生出說不清道不明的難過。
錦春低聲問道:“是否要奴婢將參知大人請過來,聽娘娘教諭?”
照微說不必,登輿后坐定,垂目整理寬袖上皺如水紋的褶。
然而轎輿起駕時,卻又吩咐錦春:“你去與他說,天將立秋,讓他多保重。”
錦春去傳話,祁令瞻聽罷,只淡淡應了一聲:“知道。”
錦春問他:“禮尚往來,難道大人就沒有什麼話,讓奴婢捎給娘娘?”
祁令瞻心道,他何以與禮尚往來。
真話不敢說,假話惹人傷心,客套的話平白疏遠,不如不說。
他沉片刻,問錦春:“你們娘娘,近來還練字嗎?”
錦春說:“練的,每日睡前除了妝后,娘娘都會寫一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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