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思逐不與他為難,接著便陪他蹴鞠和投壺,這兩樣倒是令李遂很興趣,纏著杜思逐玩到了卯時末。
到了講經論的時辰,祁令瞻并不著急,對李遂道:“陛下請先沐浴更,今日的課筵推遲半個時辰。”
李遂走后,祁令瞻攔下了要往東華門去換防的杜思逐。
杜思逐朝他一揖,想是又被太后敲打過,態度比之西郊獵場端肅了許多,“請問大人有何指教?”
祁令瞻著李遂遠去的方向,淡淡道:“你從前在軍營里,有羽破天驕的本事,如今宿衛永京,伴帝王取樂,心里一定不好吧?”
杜思逐深深了他一眼,說:“不敢,太后娘娘賞識,這是臣的榮幸。”
“我知道你們心里的想法,太后娘娘與先帝不同,愿意給你們武將面,所以你們愿意擁戴,這是人之常。”
祁令瞻無視他的客套,話音一轉道:“但娘娘宅心仁厚,是為了盤兵秣馬,將來能與北金有一戰之力,奪回燕云十六城,一雪平康之盟的恥辱,不是為了做你們仗勢欺人的憑借。”
此話杜思逐不樂意聽,聲音微微提高,“參知大人這臟水潑得真是莫名其妙,我們何時借了娘娘的勢,又欺負誰了?”
“工部正忙著修補錢塘的河堤,你開口就要十條戰船,三司一年結余不過八百萬,你要占去五百萬。”
杜思逐冷笑道:“這是朝廷欠我們的,憑什麼你們文就能在永京夜夜笙歌,我們武將就要吃風咽沙?我們在外賣命,到頭來還要你們輕視,憑什麼?”
“你們武將,我們文,分得倒是清楚。”
祁令瞻聲音微冷地質問道:“那你又將太后置于何地,是應該向你們賠罪的文陣營,還是應當為了你們的私,與滿朝文臣辛苦相抗的武陣營?”
杜思逐聞言怔然許久,辯解道:“我向朝廷要這些,也是娘娘準允的,并不全是為了私。”
“有六分為自己人謀利,三分為國家謀安,只有一分考慮到太后娘娘。你可知應下此事,在朝上要擔多大的力?”
祁令瞻角輕輕牽起,面上現出幾分嘲諷的神,低了聲音,“虧你敢稱與青梅竹馬,敢標榜對忠心不貳,倘若你對的心只是充滿這番利用,未免也太上不得臺面……太賤了些。”
仿佛被人當面甩了一記耳,杜思逐氣得當場跳腳,一把抓住祁令瞻的袍領,咬牙道:“你憑什麼這樣輕賤我對的心意?”
“于公,我是你的上司,于私,我是的兄長。”
祁令瞻垂目一瞥,“松手。”
“兄長?天底下有你這般兄長麼?這不過是你肆意親近的殼子,是你遮掩心中私的遮布罷了。”
杜思逐冷笑了一聲,“若非十六年前永平侯強娶容姨,娘娘本不會認識你,是我看著學會說話、學會走路的,此生喊的第一聲哥哥,是我。”
祁令瞻整理袍領的手微頓,這句話功挑起了他的怒火。
他目如薄刃般刮過杜思逐的臉,輕聲道:“哪又如何,如今在我祁家的家譜上,的衰榮只與永平侯府息息相關,與你沒有半分干系。”
杜思逐說:“我不在乎這個,如今我與娘娘一條心,皆意在提攜武將,預備將來與北金一戰。倒是參知大人,與娘娘作對,親近姚黨,打武將,若非只有這一頁族譜牽連著,你在娘娘心中,與尋常姚黨又有何分別。”
他想起舊事,忽又冷然一笑,說道:“永平侯聯手匪寇綁架容舅爺,若非他死在山里,如今容姨早已和離,您與娘娘這份紙面上的兄妹,本應做不了多久。”
“我永平侯府的家事,就更與你無關了。”
祁令瞻不想再與他多言,最后提醒他道:“太后是天下的太后,不單是你們武將的金鐘罩,奉勸你借的威風與中書門下樹敵。”
杜思逐說:“我聽娘娘的,總好過與沒骨頭的文臣沆瀣一氣,背叛的理想。”
已經過了東華門換值的時辰,杜思逐不再與他耽擱,說了聲告辭,闊步往外走去。門外,紫宸殿侍奉課筵的侍者也正等著催祁令瞻前往講經論。
祁令瞻心中暗道:油鹽不進的東西。
九月底,荊湖路駐軍團練使杜揮塵京述職,在都亭驛下榻。
鴻臚寺知道他太后重視,給他安排了最好的房間,聽說他好吃牛,頓頓給他上水煮牛,并以川鹽相佐。
杜揮塵心中十分用,準備宮時好好謝恩,誰料第二天就出了岔子。
這都亭驛是永京最大的館驛,與鴻臚寺隔街相,不僅要接待京述職的封疆大吏、各路欽差,也要招待各國來使。
不巧的是,杜揮塵前腳京,北金的使者后腳也到了。
更不巧的是,此次來使中多了一位貴客,乃是北金可汗的第五子完準,他與他的隨幕僚皆需要空房間。
鴻臚寺被這一變故打了個措手不及,思來想去,只好請杜揮塵將上房騰出來,再讓北金的隨侍們出一間空房給杜揮塵住。
杜揮塵當然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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