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府三姑娘——鐘蕓是妾室柳夫人的庶,鐘昌勛則是同父同母的親弟弟。
頭上有兩個嫡著陣,親事都只能挑別人撿剩下的。
鐘蕓那會兒年紀才十一二,本以為最差能許配給京城里的權貴人家做側室,然而朝堂云詭波譎,朝夕間形勢翻天覆地,一家人跑進了深山窮野里灰溜溜躲著。
柳夫人哭天抹淚抱著哭了好幾天,子骨也在舟車勞頓中留下病,如今病懨懨的不得寵。
鐘蕓也掉眼淚,世道不公,男子大可以走出去闖一片天地,人卻被釘死在原地,拘束著自由,挑選夫婿無異于二次投胎,一旦嫁過去,便已經定了后半生的命運。
如意郎君和榮華富貴都了空,鐘蕓只能從學堂里的人篩選出勉強瞧得上眼,有些潛力資質的下手。
然而能來上得起私塾的,也無外乎是一些本地富戶,地位最“顯赫”的是縣令的兒子。這些男孩野太重、行為鄙,曾見識過京城里富貴風流小郎的鐘蕓如何接的了這種落差。
崔凈空還是小花子的時候,柳夫人沒拖著長腔使喚他,不過那時鐘蕓對他一眼都沒細瞧過,畢竟是個奴仆,有誰去在意?
直到他被鐘夫子反常的帶書堂,頻繁出書房,甚至在那年的元宵家宴上,崔凈空赫然落座,鐘蕓觀察一段時間,就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
試探和崔二接,對方雖幾乎從不接的話茬,可頂多就是拉開距離,始終沒有表示出強的拒絕,更遑論像今天這樣不加掩飾的蔑視。
在此之前,鐘蕓一直以為自己和崔二是一類人。一樣的本冰冷,一心為己,為達目標不擇手段。
這難道不是雙贏的事嗎?
崔凈空無父無母,如今親哥也死了,形單影只。父親既然如此看重他,以后若是東山再起,必定委以重任,而姻親會使他與鐘家更深層次的結合。
而鐘蕓也能如愿以償收獲一個品行、能力、相貌都上乘的夫婿,因為鐘家的緣故,嫁給崔凈空后自然會被禮遇。
一張臉又青又紅,活像是被扇了一掌,咬著牙回房,見弟弟鐘昌勛抱著一籠蒸餃躡手躡腳溜回來,怒從心頭起,揪起他耳朵生生扯到屋里。
“哎呦哎呦!你放、放手!”
鐘昌勛今年十四歲,本來應該條的年人,卻因為過于盛的飲食而橫向蔓延,矮墩墩的個子,肚子圓滾滾在前,現下疼得像個球似的上下竄。
“你跟我一句一句說好了,崔二今天到底怎麼回事!”
“我正要和你說,姑,你是我親姑,耳朵要被拽掉了!”
鐘蕓放過他,胖墩捂住發紅的耳朵疼半天,委屈道:“我躲書房外聽來的,只聽見他親哥死了,現在嫂子和他同居。”
大概是人的直覺,鐘蕓很快嗅到其中的貓膩。略一沉思,今天這場下來,崔凈空這條路算是堵死了,兩人撕破了臉,堂堂京城貴,被一個窮秀才辱,這口氣自然不能平白咽下去。
鐘昌勛聽要報復崔二,眼睛一亮,平時撐在書堂上昏昏睡的榆木腦袋,這個時候倒是轉得快:“姐,我從李二狗那兒聽說,有那麼兩味藥草,配在一起,專供種豬發用。人一旦服下,就會不自,當眾出丑。”
兩人之間的梁子很久之前就單方面結下了。崔凈空明明是一個花子,被他盛氣凌人隨意差遣,突然有一天和他們平起平坐讀書,已經足夠讓他憤憤不平。
更可恨的是,兩個人偏偏一同參加院試,崔凈空一個學不過三年的人一鳴驚人奪下案首,而他空有一個夫子親爹,堪堪掛在榜尾,無異于把臉撕下來扔地上踩。
吃穿住行,崔二上哪件服,手里哪本書不是鐘家給的?這種噬主的奴才早該拖出去打死。
聽完這個損的計劃,鐘蕓面上連一點兒家的惱都沒有,只在乎能不能害苦崔二,遂點點頭。
嫡母那張高高在上的臉好似就在眼前,目閃爍,開口緩緩道:“既然是那等好東西……怎麼能不給二姐嘗嘗?”
兩個嫡姐,大姐于前年嫁給幽州巡,二姐則是時燒壞腦袋,只會傻笑拍掌的癡兒。
到時候只需支開邊那個忠心耿耿的短發侍從,再把兩個人關在一起,堪稱一箭雙雕。
兩姐弟相視一笑,都看到了對方眼里明晃晃的惡意。
蒼勁的老槐樹在小叔子離開后的幾天里了綠的新枝。
好像是在一夜之間,拂過臉頰的風就溫和起來,將滿山的蕭瑟吹得七零八落,綠意蓬、煥然生機。
人晃了晃神,針尖疏忽之中扎進指腹。驚呼一聲,把手頭繡了大半的佩囊急急撇到另一邊去,以防珠掉落暈染上去。
將刺疼的指尖含進里,馮玉貞神飄忽,想,算上今日,正好已經走了整十天。
之前兩個人天亮后下山,崔凈空由于急著趕回書院,只簡短告知,自己會在書院里住個一個半月。
馮玉貞思及自己一人獨居,夜間此地總會流竄幾個招搖過市的無賴匪徒,不免擔憂,臉上便了怯。
崔凈空將的害怕盡收眼底,本來邁開走遠的腳步一頓,站在距五步遠的地方回,枯瘦的樹影錯錯落落在他上搖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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