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玉貞不蠢,如何聽不出這是暗指禮數不全?并不打算接下這句話,只求崔凈空快出來,兩人一同離開這個尷尬的地界才好。
然而下一句,李氏輕言慢語道:“侄媳莫要怪罪我這人說話直,賢侄來日有了職,你伴他左右,那時候讓人看了夫人的丑態,才是真笑話。”
見馮玉貞變了的神,知曉這是說到要害,遂隨手一指,旁一個嬤嬤立刻站出來,李氏道:“這是當初教導我大兒的嬤嬤,侄媳若是用得上,便讓這幾日跟著你。”
馮玉貞呆著那個走至邊、板著一張臉的嬤嬤,卻沒有出口拒絕。指尖摳著擺上的花紋,難堪地想:分明是練過的。
團圓之前在別家高門大戶中呆過,記得一些,馮玉貞便跟著學了兩日。以為總算像模像樣,誰知道早就原形畢。
馮玉貞想:李夫人一語點破了。看著窮困的青年太久,一時竟然忘卻了他之后的錦繡路程。
日后崔凈空當了大,跛著一條,又木訥至極,禮數再不周全,豈不是了一個立在他邊的活靶子?
只這麼一想,猶如架在火烤,揪心得難,坐立難安,只想鉆到地里去。
等到崔凈空出來,才從椅子上站起。一點茶水未飲,面蒼白,等崔凈空出來了,潦草兩句、強歡笑就要走。
崔凈空自然察異樣,他拿眼盯著詢問,可馮玉貞卻只搖搖頭,不多言,只想盡快離開此。
那個嬤嬤跟在他們后,崔凈空蹙起眉,還未來得及出口,馮玉貞便挽住他的手,道:“我想讓跟著我兩日,教習禮儀。”
崔凈空如何聰穎,只憑著這沒頭沒腦的一句便明晰了事首尾:“李氏同你說了什麼?”
他語氣冷凝,馮玉貞搖搖頭,有地主摟住他,腦袋枕在青年口,仰臉祈求道:“不,是我求的,這是我自己的事,空哥兒,你莫要手了。”
大抵是語氣認真,崔凈空礙于馮玉貞前些日子還和他犟過,一時也不敢強來,只盤算著明日就給這個嬤嬤送回去。
然而馮玉貞隔日卻是實打實地去討教,嬤嬤抱著磋磨的想法,知道馮玉貞出低微,更是不當回事。
倒是不敢手,皮子上下一磕,馮玉貞就變了坐沒坐相、站沒站相的“骨頭”,很要一皮子,站坐姿、福、用膳沏茶個個都要學。
崔凈空當日白天不在,獨自出去。客棧團圓和吉祥跟著,馮玉貞不跟崔凈空說教習禮儀的細節,可兩個丫鬟唯恐出事,又聽著那個嬤嬤的刻薄言語直皺眉。
崔凈空晚上回來得知后,先讓田泰把那個嬤嬤雙手反剪在后,扭到他和馮玉貞兩人前面跪著。
馮玉貞輕輕放過,脾平和,可崔凈空不是,要不是寡嫂還用著,他又忌憚里“濫殺無辜”的罪名,他近些日子好似十分仁善了。
一個知縣夫人的嬤嬤,刁奴欺主,說打死也就打死了。他擺擺手,讓田泰把人先拖出去,讓在人來人往的客棧走廊上跪著。
崔凈空看著人疲累的神,出口道:“嫂嫂不必學這些繁文縟節,倘若不愿意去,那便不去了。”
如何不去呢?躲得過一時,躲不過一世。總不能一直窩于一方宅邸不出門。只要崔凈空與好過一日,早晚要直面這些。
馮玉貞不愿與他細說這些復雜心緒,想起昨日遞出去的牙牌,問他下落:“空哥兒,我的牙牌好在鄭大人那兒嗎?”
“知縣給衙去辦,自有一番流程,到時自然派人送到我們手上。”
他背對著床上的寡嫂,將下的搭在一旁的木架上。馮玉貞很信服他,卻不知道自己的牙牌今日下午就被取回了,此刻就與主人隔了幾步之遙,藏在崔凈空方才下的外袍里。
這是沒辦法的事,崔凈空抬上床,展臂摟住的肩頭。他想,馮玉貞斷不能責怪他欺瞞。
寡嫂先前在鎮上跑丟的那一次,足夠令他吸取教訓。
第二天,那嬤嬤不知昨夜在外面跪了多久,又被多人瞧見,因而低眉順眼,不再鬧事了。
總共也只停留兩日,一行人就啟程去往陵都。
在馮玉貞看來,縣里同鎮上相比只是規模不同,然而一日后抵達的陵都,紅十丈著實開了眼。
可看著眼前的繁華,卻放不下全然去欣賞難得的景。
第二天,崔凈空同馮玉貞說起游湖宴,州幾個志同道合的青年才俊每年于陵都一聚,劉奉誨他們倆也在其中,因此今年額外邀請了崔凈空來。
他問過馮玉貞意愿,男子要午后先行一步,他吩咐田泰晚些時候再將馮玉貞帶過去。
臨近出發,馮玉貞猶豫半晌,手里握著一塊木塊,不到食指的長度,這是早上時讓兩個丫鬟尋來的。
忽而想起李氏朝跛腳上瞥的那一眼,十足輕蔑,這令下定決心,用布將木條分別裹了裹,塞進左鞋里。
嘗試走了兩步,后腳跟硌得生疼,瞧著墊高一些,雖然步伐僵,好歹兩條行走高度一致了。
游湖宴定在夜晚,也有要賞月的意味,人數并不多,男加一起不到二十人,還有幾個半大的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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