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不，沒法表示大度地寬容，昨日的一切歷歷在目，冷的墓碑、前的青年，口舌間好似還縈繞著一濃厚的鐵銹味。

啟道：“空哥兒，我們之間……還是再考慮考慮罷。”

馮玉貞沒有抬頭，因而也錯過了青年驟然停滯住的神，好似一面噼里啪啦破碎的銅鏡，那些今早掩藏于皮下的乖戾翻涌溢出。

考慮考慮，不若直接說是要同他分開!

不過是為了一個已死之人，竟然要同他鬧到這般田地?

他早就知道的，崔凈空面無神，舌尖尚且還殘留著咬破時的痛楚，他想，早就該著心腸，不答應給治的。

止不住暗地思索，從何時便盤算著要離了他?可真是被枕頭風吹昏了頭，玩鷹的被鷹啄了眼。寡嫂的好了，走得穩健，自然不必再依附他了。

腦海中迅疾地閃過從前所有的可疑之來，是誰帶壞了?馮玉貞乖順弱，兩人分明已經板上釘釘，去哪兒都以夫妻相稱，為他在陵都吃的苦、的累都做不得假。

為何這幾日馮玉貞的態度卻急轉直下，甚至到了要同他“再考慮考慮”的程度?

崔凈空忍了忍，出手去牽，馮玉貞下意識躲開。指尖回袖口，抗拒之意溢于言表。

接著道：“空哥兒，你是有大造化的人，我大字不識，哪里都配不上你，你我二人，實非良配。”

馮玉貞上說著，心中卻難以自抑的酸，眼眶泛。

兩人站了半晌，崔凈空驀地淡淡道：“是大伯母告訴你哥哥牙牌之事的?”

這一句話直接穿了二人之間的窗戶紙，馮玉貞悚然一驚，抬頭迎上好似察萬事的青年：“你何時知曉的?”

的防備幾乎從眼睛里滲出來，崔凈空不等對方先行指責，強拽著人的手，一徑在自己側臉上，正是昨日打的地方。

他烏沉的眼珠牢牢鎖住的臉，哄道：“嫂嫂只管打，出了這口惡氣才好。”

崔凈空好像以為讓打一打便能應付過去，那時折磨許久的心煎熬，全數被襯了無理取鬧。

誰稀罕打你?

使勁往外手，是不，滿腔的委屈霎時間傾倒出來，紅著眼睛狠狠道：“你故意的，是不是?”

實在不爭氣，本想著要冷聲質問他，卻越哭越急，夾雜著兩聲噎：“這是我和澤哥兒的私事，你當時憑什麼瞞著我?害我差點錯怪他，要不是大伯母無意說了，我還要被蒙在鼓里……崔凈空，你倒覺得打兩下，不痛不就沒事了?”

馮玉貞力一掙，總算掙，慣向后踉蹌兩步，眼瞅著要倒，站在對面的青年眼疾手快，將一把擁進懷里。

“嗚……你放開我!”

馮玉貞半點不愿到他，拳打他，崔凈空卻死死摟著，兩人相，任由拳腳相加。

胡打得手疼，眼淚全蹭在他前，鼻尖卻忽地嗅聞到他上衫散發出的淺淡氣味。

山野草木香與皮淡淡的膻氣混雜，已經淡得出奇，幾近消散，可馮玉貞還是認出，這是崔澤上的氣味。

的力道驟然松弛下來，拽著襟放聲痛哭，心中五味雜陳，或許自己也不甚清楚，不知此番是在哭逝去的亡夫，還是哭屢次蒙騙自己的小叔子。

崔凈空著散落肩頭的長發，等人緒稍褪，引去凳子上坐下，才道：“求嫂嫂原諒，我一時鬼迷心竅，鑄大錯，之后更不敢告知嫂嫂。”

馮玉貞不去看他，盯著自己半趿的鞋，悶悶嘲道：“鬼迷心竅?”

“我只是……太在意了。”

青年蹲下，便了他在仰視：“嫂嫂，我做不到在你面前為他人說好話。”

馮玉貞心口一跳，便聽他好似字字懇切道：“從未有人教過我如何做。父母早逝，廟中僧憎我，每每迫我誦經凈心，只學了一肚子佛經;后來僥幸被鐘夫子看中，又日夜研讀之乎者也。”

“因而竇初開，不知如何才能妥善理，屢屢惹嫂嫂傷心，說出要離了我的氣話，也是我罪有應得。”

半真半假雜糅，崔凈空幾乎要把自己都說了。假的是哪，真的又是哪部分，只怕他自己都混為一談，糾纏不清。

他只顧得上目不轉睛地著寡嫂哭花的臉：“我實在笨拙，但好在悟尚可，求嫂嫂教我。”

崔凈空這樣眼著——馮玉貞神思出走，覺得現在的小叔子宛若在搖尾乞憐。

“你不必……”側開臉，無論什麼時候，他這副可憐樣，馮玉貞都于心不忍。

來日位高權重之人如此在腳邊附小做低，馮玉貞難免覺折辱了他。的善心適時出來作祟，好在累累的教訓還是及時喚回了理智。

“空哥兒，”嘆一聲，轉過頭看他：“我恐怕教不了你什麼。”

青年著泛紅的眼瞼，在心下嘆道，寡嫂的心竟然也能冷得像塊石頭。

崔凈空垂下眼，暗自咬牙，恨心冷，為了一個已逝之人而拋棄他，面上卻挽留道：“春闈近在眼前，嫂嫂這時卻要同我分離……難道嫂嫂連一個機會都不肯給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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