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鬆鶴在門口靜靜站了兩個小時，從日落等到夜幕降臨，溫度逐漸開始下降，連呼吸出來的哈氣都結了霜。

他覺自己手腳有些凍僵了，而沈知懿還是沒有放他進去的意思，隻得回到車上，打開暖風。

車子停靠的位置剛好對著玻璃窗，可以看到沈知懿正在和拉姆格桑們圍坐在火塘邊言笑晏晏，吃著香噴噴的犛牛火鍋。

他其實早就已經了，這幾天著急趕路，都沒有好好吃過飯。

有時候在服務區泡碗麵隨便解決，有時候則直接啃兩塊餅幹。

勞累、和寒冷令他頭暈腦脹。從車上找出一盒冷掉的午餐罐頭，用勺子挖了幾口吃下去。

他的視線穿過窗口，始終落在沈知懿的上，看到因沉墜的孕肚行不便而顰眉，心裏既又酸。

過了許久，沈知懿扶著腰緩慢的走上樓，背影從他的視野裏消失，眸隨著火塘熄滅而黯淡下去。

一夜寒風吹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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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沈知懿醒得很早。

孕晚期腰骶間墜脹明顯，會不由自主增加跑廁所的頻率，然而跑了幾次之後，就再難眠。

來到火塘邊坐好，用火鉗夾起一塊牛糞扔了進去。

這時，住店的那對提著行李箱下樓，對禮貌的點點頭，“退房。”

沈知懿打開門鎖，淡笑道，“昨晚好像下雪了，地上路，開車小心點。”

那對拉著箱子離開。

送走了店裏最後兩位客人，心裏有些空落落的，卻不知這份空寂因何而來。

那對很快又回到店中，一臉為難的對說道，“小姐姐，院門口停的那輛大G是你們家的嗎？能不能讓他先開走，堵在路中間，我們的車也出不去啊！”

沈知懿心底一，連忙起走到門口，發現裴鬆鶴的那輛奔馳G500還停在昨天的位置上。

他竟然沒有走？

真的在車裏睡了一夜，不要命了嗎！

抿了抿，向那對出歉意的笑容，“真是不好意思，我去通一下，麻煩你們先等一等。”

“盡量快點哈，我們要開車回拉薩的。”

沈知懿為他們倒了杯甜茶，安了幾句，隨後披上厚重的藏袍來到院中。

站在駕駛位的車窗外，看到裴鬆鶴正躺在座椅上睡。

冷峻的側臉線條在車廂昏暗的影中不甚明晰，隻能看清下頜骨到結連接的完弧度，像遠雪域起伏的山勢。

曲起手指，敲了敲車窗，驚醒了那雙漆黑如淵的眼。

淩厲的眸在及到上時，瞬間變得溫眷。

裴鬆鶴抬手攏了下自己睡得有些變形的頭發，打開車門，尾音帶著醒後的喑啞，“你怎麽出來了？外麵太冷了，快回去。”

沈知懿頓滯了下，詢問道，“你什麽時候走？”

的聲調涼薄得像窗欞上的霜，讓他惺忪的睡意清醒了一半。

“我是來接你回去的，你不走，我怎麽可能走呢。”裴鬆鶴薄抿出一抹寬縱的意味，沉聲道。

沈知懿無於衷，視線空茫茫的不知落在何，“其實你走不走，跟我都沒什麽關係。但你堵住門口的路了，我的客人出不來也進不去，請你把車挪一下。”

裴鬆鶴頎長的形倚在車門上，語調無賴又輕佻，“隻要你答應跟我回去，我立刻把車開走。”

擰起眉心，睨了他一眼，“裴鬆鶴，我在跟你說正事，你別無理取鬧行嗎？”

“我跟你說的也是正事，或者我換個方式問你……”他似笑非笑，低啞的聲線染著蠱，“沈知懿，我能追你嗎？”

昨晚他已想通，命運難得眷顧了他一次，把沈知懿平安送回他的邊。

還讓他們相逢在起始地，拋掉那些不愉快的往事，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他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累了，不敢再了。

那麽就換他來追求，隻需要做被偏的那個人就好了。

裴鬆鶴的話如石子投湖般，猝不及防打進沈知懿的心間，起一圈圈漣漪。

半晌後，風平浪靜。

“我說不能，你就不追了嗎？”問。

裴鬆鶴眼底劃過一失落，旋即平靜說道，“還是要追，斷了也得追。”

沈知懿被他氣得想笑，“所以，你是不會把車開走的，對嗎？”

裴鬆鶴把凍僵的雙手進口袋裏，不置可否。

點了點頭，眸毫無溫度，涼涼掃了他一眼，轉回了客棧。

那對把甜茶都喝完了半壺，見那輛大G依然停在門口，態度難免惡劣了幾分。

“怎麽還沒挪好啊，我們下午的飛機，趕不上的話你們賠我機票錢！”

沈知懿出言安，“稍等，最多二十分鍾，我肯定把車弄走。”

在前臺的工箱裏找出一把鋒銳的羊角錘，神從容的朝裴鬆鶴走了過去。

裴鬆鶴見去而複返，角還攜著那抹溫淡的笑意。

當他看清手中的羊角錘時，表霎時嚴峻起來。

“知懿，把錘子給我，咱們別玩兒點別的行不行？”他向出了手掌，聲調帶著幾分哄，“我就站在這裏，不會躲也不會跑，要打要罵隨便你。”

沈知懿不聲，舉起錘子朝他揮了過去。

裴鬆鶴果真一不的站在那裏，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嘩啦——’

錘子從他眼前劃過，重重砸在了車窗上，鋼化玻璃顆粒狀碎落一地。

“打電話拖車吧，附近的拖車隊到這裏隻需要二十分鍾。”沈知懿轉過，淡淡撂下了句，“如果二十分鍾後，我發現你的車還停在這裏，那我就砸爛你的手！”

裴鬆鶴看著自己剛提的新車沒了擋風玻璃，一時哭笑不得。

他能覺到，沈知懿不是在跟他開玩笑。

如果他再不把車拖走，真的會砸爛他的手。

裴鬆鶴認為倒也好，這樣他就有理由留下來了。

但他更害怕會傷到自己，還是算了。

隻得拿出手機，撥打了最近的拖車電話。

二十分鍾後，嶄新的大G被拖走。

裴鬆鶴這回連避風的地方都沒有了，隻能站在院中，像最虔誠的護衛，默默守著沈知懿。

午後，風雪愈下愈大。

從起初的片狀雪花變了鵝大雪，沒多久就落了裴鬆鶴滿肩，將他長睫都染了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