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秦霜再次見到伯府那一屋子的人後,隻覺得自己上輩子,彷彿隻是個惡夢一般。
躺在冰涼的席子上,晚年垂暮的秦霜想過無數次,如果能重來一次,會怎麼做,等自己都覺到子在漸漸變涼,燈枯油盡的時候,知道,這是要死了,就這樣,帶著滿腔的不忿和憾,閉上了眼睛。
可當再次醒來的時候,看著悉的閨房,稚的雙手,那一刻,自己都覺得有點兒魔障了,瘋了一樣的跑到鏡子前,果然,裡頭哪裡是一個滿臉縱橫的老嫗,而是大好青春的十四歲。
「還真當自己是千金小姐了,我呸,狗娘裡養的東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究竟有幾斤幾兩,還想著燒炭,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
這時,一個尖利刻薄的聲音像是一盆子涼水一樣將秦霜拉回神,猛然一個驚,接著就聽到一陣啜泣聲。
「劉媽媽,請您行行好,小姐子弱,這冬日裡要是沒有炭火,可怎麼熬得過去啊!」阿雲啜泣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死丫頭,放手,你再拉著我,我……」
秦霜隻覺得自己心裡好像是被點燃了一把火似的,也顧不得眼下怎麼樣,快步走到門口拉開房門,隻聽得房門砰的一聲,院子裡一下子就安靜極了。
「劉媽媽!」秦霜冷眼盯著一臉嫌惡的劉媽媽,隻恨不得有千萬把利刃將撕個碎,「我院兒裡的份例,祖母可並未說過要剋扣一個銅板,我再怎麼說也是這伯府裡的主子,你一個老媽子,也忒大膽了些,此事若你沒個代,我便不得要到祖父跟前說道說道了!」
劉媽媽子忽的一僵,眼中閃過一瞬的恐懼,迅速的掙了阿雲的手,接著臉上就堆起了笑,心下疑,這五姑娘怎麼一下子這麼膽兒大了,但畢竟是府上的小姐,要真把今日的事兒到老爺跟前說了,就算是有夫人護著,必然免不了一頓責罰。
阿雲見一素衫的秦霜如同風中楊柳般立在門口,蒼白的臉上著一決絕,頓時心中喜憂參半。
「五姑娘這是說的哪兒的話,奴婢怎敢剋扣姑娘院兒裡的份例,奴婢不過就是跟阿雲這丫頭辯解兩句,跟講講道理,哪裡知道,竟就急了,將奴婢好生誤會,姑娘且等著,份例一會兒就給姑娘您送來!」
阿雲剛要開口說些什麼,秦霜遞給一眼眼神,終是囁諾著沒出聲。
「那就有勞劉媽媽了!」
說完,秦霜就轉回了房,這子雖然年輕,卻實打實的不用,就在門口站了這麼吹了一會子的風,就覺得有些頭暈。
劉媽媽連連應下,見秦霜回了屋,拿眼又覬了兩眼,心裡暗道,見了鬼了,往日裡都以為是一副好兒,沒想到竟長刺兒了,真是倒黴,這事兒可得跟夫人、大太太好生說道說道,不然,這老臉以後往哪兒擱啊!
見劉媽媽走了,阿雲忙進屋服侍自家姑娘。
秦霜坐在床沿上,扶著床架微微出神,在這個府裡,除了一個弱好欺的爹,可以說是毫無依靠,祖父也隻是麵上公允,要真出點兒什麼大事,最多睜隻眼閉隻眼,權當沒瞧見。
爹是庶出的,顧姨娘是外邊兒勾欄瓦院裡接來的,從小就不重視,更別說是這個可有可無的五姑娘了,若不是因此,上輩子,又怎會被大房和二房合計一頂小轎就給送到了英國公府,給英國公當小妾,要知道,英國公已是古稀之年。
萬幸的是,當日與英國公一番爭執,英國公腦袋一不小心撞到了桌腳上就,沒多久就一命嗚呼了,被打了個半死,為了英國公的名聲,的一生就蹉跎在了京郊的莊子上。
不知何時,阿雲替披上了一件外衫。
手攏了攏衫,往窗外看了一眼,忽然問道:「往日劉媽媽都不來咱們院裡的,今兒個怎麼親自來了?」
院子裡的臘梅正著芽,迎著微風,如含怯的。
阿雲順手就給斟了一杯熱茶,說起這個就來氣,手不微微抖了一下,茶水泛起一漣漪:「姑娘,您忘了?今日老夫人大壽,老夫人不讓您去,那起子人就想著法的刁難您,以前還好,眼下冬日了,竟連碳的份例都不給咱們了!」
記得,怎麼能不記得,就是那個冬日,長房大太太忽然對態度好轉,還傻傻的以為自己終於有了依靠,不想……
忠義伯府老夫人六十大壽,門庭若市,好不熱鬧,前院多是男客,後院招待客,秦霜著淺藍半臂短襖,下著同織錦襖,出了柳葉居,就往後院的園子走來,這樣的場景,以前是從未見過的,老夫人不讓出來,不過就是為了掩人耳目罷了,可自己心裡是知道的,這其中還有一段往事。
京都的袁家,現袁老太爺居一品大學士,頗得皇帝聖寵,可就在先帝在朝的時候,還隻不過是個五品的文,那個時候,爹爹與袁家太爺好,便給定了娃娃親,眼下,長房的二姑娘秦悅,已到了婚嫁的年齡,秦老夫人的心思,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以前倒是沒想過去爭,可現在,也由不得不爭了。
好巧不巧,剛走過一座抄手遊廊的拐角,迎麵就上了一雙主僕,走在前頭的正是府中二姑娘秦悅,後頭跟著的丫鬟小辛。
原秦霜也沒想怎麼著,人不犯,也沒必要犯人,可忽的一映眼簾,猛的呼吸一窒,隻覺得腹腔如怒火中燒,心裡說不出的心酸,險險落下淚來。
手就從秦悅緻的髮髻上拔下一支簪子,的握在手中,眸中含淚,咬牙切齒的質問,「這個,從哪兒來的?」
今日是老夫人的大壽,也是秦悅的好日子,母親已經替安排周全了,若是好生聽話,不日便可嫁學士府,袁家是什麼份,再清楚不過了,更何況,袁家公子的好,好儀,更是眾人皆知,但凡是個子,沒有不慕的,雖然沒見過,但據說不論是段外貌學識,都是一等一的,得了這門親事,就是睡著都能笑醒。
因此,就算是見了一向嗤之以鼻的秦霜,也沒想著要招惹,可誰知道,竟然一上來就朝頭上拔簪子,一張俏臉頓時就黑了下來。
「小賤蹄子,你什麼瘋!」怒目圓瞪,了髮髻,赫然了那支玉累簪子,氣得就差七竅生煙。
可秦霜卻沒有毫帶怕的,依舊手握玉簪,眼眶泛紅,目冷如寒冰,「我問你話呢,這支簪子,你哪兒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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