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王進去大理寺監獄探靜王的時候，陸夭和寧王就安安靜靜等在馬車里。

夏日傍晚已經有縷縷涼風吹來，頗有幾分愜意的滋味。

從馬車支開的喜鵲登枝雕花大窗看出去，夕正斜照著院角那一樹藤蘿，給花朵鍍上了深淺不一的，跟大理寺這種地方也有些格格不。

寧王疑心有些傷其類，又覺得為靜王那種人，應該不至于，遲疑了半晌，才開口問道。

“在琢磨什麼？”

夫妻倆之間鮮有這樣試探的時候，陸夭微微回神，視線仍然沒有離開那簇藤蘿。

“你說重生一世，圖的是什麼呢？”

這話像是在說靜王，又像是問自己，寧王對于這類話題，向來不敢貿然接口，想了一會兒才答道。

“大抵是彌補一些憾吧？”

這話無可挑剔，人活一世總有各種各樣的憾，就像他，始終后悔沒能再早點認識陸小夭，這樣就能早點把從群狼環伺的環境里解救出來。

陸夭終于將視線從遠收回。

憾嗎？是人都有的吧。

上了太子的當，被陸仁嘉母各種趨勢，包括最后對謝知蘊下的毒手，樁樁件件都是不愿再提及的憾。

但現在有夫君有孩子，那些憾似乎都已經再也構不什麼影響了。

寧王見出神，猜想可能是勾起了什麼不太好的回憶，暗暗責怪自己失言。

他原本想問陸小夭有什麼憾，自己一定想辦法替彌補上，但見狀也不大敢繼續往下說。

“這一世，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心悅我的？”

陸夭忽然沒頭沒腦地來了這麼一句，寧王微微一怔。

這問題以前好像問過，但當時自己給過明確答案嗎？似乎沒有。

經由眼前人猛地提起，倒有些東西倏忽明朗起來了，寧王坦然抬頭看。

“你嫁府里那一日吧。”

“瞎說，讓我瞧瞧這臉皮有多厚。”陸夭手去他的臉，“大婚那一晚，你明明還說要把我送回去呢！”

寧王順勢把人的手拿下來，包在手掌里。

“那會兒不知天高地厚，也沒什麼跟孩子接的經驗。只覺得這小姑娘哭這麼慘，是不是不愿意嫁個有殘疾的王爺呢？”

陸夭的心忽然鈍鈍地酸了一下，接著又聽他道。

“畢竟長那麼漂亮，自然是想攀高枝兒的。”

陸夭那點心疼的緒登時煙消云散，反手在寧王手背上擰了一把。

寧王不以為意地笑笑，蜻蜓點水在額角落下一吻。

“后來回想起來，大概那時候就已經喜歡你了。”他鮮這樣毫不避諱地坦誠心跡，“你是頭一個初次見面就敢抱我的姑娘。”

“你還被幾個姑娘抱過？”陸夭登時抓住了重點，從他懷里掙出來，連珠炮似的繼續發問，“們都是等到第二次第三次才手？”

寧王被說懵了，半晌才失笑搖頭，再看過去的時候，表帶了幾分促狹。

“你吃醋？”邊說邊手在聳起的腹部上了，“也不怕孩子們

笑你。”

陸夭沒有理會他的打趣，前世大婚那一夜跟今生大相徑庭，兩人那時候的氣氛簡直是降到了冰點，滿心不甘，他大失所，所以謝知蘊不可能從那一晚就喜歡上。

起碼前生不會。

若說重生有什麼憾要填，十有八九都已經彌補得差不多了，唯獨謝知蘊什麼時候喜歡上這件事，始終是個迷。

前世懵懵懂懂，從來沒有多花半點心思在邊人上。這一世事無巨細，但依然沒有窺得蛛馬跡。

謝知蘊喜歡，毋庸置疑，比更早，也比更深。

所以心心念念一直想找個答案。

靜王行將末路的境讓有了醍醐灌頂之，再活一世，有些事應該加倍珍惜的，哪怕并沒有尋得源頭。

思及至此，手挽上謝知蘊的手臂，把臉湊過去跟對方面對面。

“這一世還能嫁給你，我其實沒有什麼憾了。”

小姑娘眼神真摯，一如喜極而泣的新婚當夜，坦又直白。

寧王想，自己前世會喜歡，其實不算意外。

還好歷經兩世，依然都是這個人。

允王轉從大理寺監牢離開的時候，后傳來靜王近乎癲狂的聲音。

“母妃不是我害死的！你也是兒子，活著就要替報仇！”

允王沒有回頭，也沒有回答，他一步步走出地牢，踏出黑暗，也將那些蠱人心的話甩到腦后。

此時正值黃昏，半邊天鋪滿瑰麗的晚霞，天地間仿佛被染一盞暖橘

的燈，照亮了他心底那點霾。

三叔說，他跟他們不一樣，也不該跟他們一樣。

允王徐徐吐出了一口濁氣，他的出不能選擇，但至往后的人生是可以自己掌控的。

十來歲的小小年從心底生出些許自豪的愫來，為自己可以掌控人生，也為自己做出了看似艱難的選擇。

他披著一暖橘，從藤蘿底下穿過來，臉上帶著前所未有的淡定和從容。

那從容直到看見馬車里抱在一起的三叔三嬸時才一寸一寸裂開，寧王其實一早就聽見他的腳步聲，只是陸小夭主的時候不算多，他不想破壞氣氛，于是還手維持著抱的姿勢。

及至小年尷尬地清清嗓子，這對夫婦才不得不分開。

陸夭順手抿抿耳邊的鬢發，落落大方回，出個笑容，仿佛剛剛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可以走了？”

允王輕快地跳上馬車，挨著寧王坐定，沖陸夭點點頭。

“三嬸不是要做東請吃飯嗎？那走吧，我午膳也還沒用，咱們去吃頓好的吧！”

陸夭打量他，雖然短短幾日經歷了不算小的變故，但這一刻，依稀還是當日宮中初見跟自己爭搶謝知蘊的懵懂孩。

放下支在扶手上的手臂，也揚起個甜笑。

“想去吃哪一家？不必客氣，蓮香樓、蓬萊居、迎春閣……，”報了一連串都城有名的館子，最后含笑看向寧王，“咱們讓你三叔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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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王早說你要坑我三叔，那我就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