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嚴穆的那段話後，夏聽嬋以為他在跟自己講大道理，還埋怨他一通。

當時覺得跟嚴穆之間有條無法齊平的壑。

無法理解他許多話和意思。

時兜兜轉轉許多年，在這一年初秋的傍晚，這個高遠明亮的傍晚。

夏聽嬋忽然懂了。

懂了他的斂、克製、清醒和忍。

“林霜，”夏聽嬋鵝蛋臉瑩潤著珠，連孔都瞧不見一個，半是懊惱半是慶幸，“我怎麽這麽笨的呀。”

林霜笑話：“嚴穆哥什麽苦都吃過，自然看的比咱們清楚長遠。”

被苦難浸泡著長大，所有不切實際的想法都會被剝掉。

他唯一的出格，是。

夏聽嬋輕輕吐了口氣。

挽著林霜的手往商場裏麵走，同時冒了句：“我想去找他。”

“......”林霜被嗆到，沒好氣，“想找他得坐飛機，往商場裏走又找不到。”

夏聽嬋癟住下，滴滴的調調：“那我想給他買點禮嘛。”

教師培訓隻有三天，結束後有四天時間，除掉來回，還可以在深港待兩天。

商場共六層，每一層都逛遍後，夏聽嬋手裏的購袋都拎不下了。

又打包了幾份甜品後，倆人開車回四方鎮。

途中，林霜幫查去往深港的機票：“什麽艙？呀，經濟艙比頭等艙便宜這麽多呢。”

林霜沒出過遠門，沒乘過飛機這種通工。

“經濟艙，”夏聽嬋回，“應該差不多吧都。”

林霜瞧：“你沒坐過啊？”

夏聽嬋訥訥道：“以前隻坐過頭等艙...許久沒出遠門了。”

“那幫你訂頭等艙唄，”林霜說，“你老公有錢。”

夏聽嬋搖頭：“我瞧他自己都坐經濟艙呢。”

堅持，林霜沒多說，幫把票給訂了。

到家後，夏聽嬋的手機剛好響了，是嚴穆發來的視頻。

接通後，視頻那頭的男人一啞黑西裝，背景應該還在辦公室，約能瞧見落地窗外的天大樓。

“去逛街了？”他嗓音低磁又溫。

夏聽嬋興致，把購袋攤在桌上，將裏麵的東西一一拿出來，孩子似的顯擺：“你看，幫你買了服、鞋子，還有新的領帶，你有條領帶都舊了...”

碎碎念完，將鏡頭調轉向自己，略略忸怩：“你喜歡嗎？”

“......”嚴穆沒立刻答，他角淺勾，“給自己買了什麽？”

夏聽嬋手抓過一個杯子：“茶...加了三份布丁。”

嚴穆被逗笑了，他雙眸狹長，弧度微勾，漾著溫的笑。

“怎麽變大方了？”

舍得加三份布丁了。

夏聽嬋眼睛彎彎的，又糯又甜的跟他撒：“用你的錢，當然大方。”

“......”嚴穆悄悄歎氣，無奈，“就給自己買了份茶？”

夏聽嬋很誠實：“我不缺什麽，你買了那麽多，都用不完。”

“我也不缺，”嚴穆低聲，“給自己買。”

“......”夏聽嬋頓了頓，沮喪地塌下肩，“你不喜歡那些東西啊？”

嚴穆角了，像是沒想到他一句話直接把開心的緒給湮滅。

他耐心解釋：“不是，多給自己買，想買什麽買什麽。”

夏聽嬋輕輕哦了聲。

“......”嚴穆手撐著腰骨起，往落地窗前走了兩步，哄，“喜歡的，那新領帶打算幫老公配哪件服？”

說到這，夏聽嬋眼睛微亮：“配那件深褐暗條紋的，老派紳士的覺，好不好？”

孩子心思恪純，剛從大學畢業，又了小學教師的門，二十多年都長在校園中，輕輕鬆鬆就被哄好了。

嚴穆鼻息溢出笑：“好，等我回去穿。”

“......”夏聽嬋忽地噤聲。

沒告訴過他自己已經訂了去往深港的機票。

順便，將這些服帶給他。

“怎麽了，”嚴穆低下眼，凝住屏幕上的孩子，“培訓累不累？”

夏聽嬋迅速搖頭，想要帶過那陣心慌。

“......”嚴穆的作明顯卡頓幾秒，他若有所思，隨意閑聊，“七天假？”

夏聽嬋：“嗯。”

嚴穆很淡地掀了下眉骨：“三天培訓完，打算去哪裏玩？”

“......”夏聽嬋眨眨眼，敷衍，“哪都不去。”

嚴穆視線向下，目銳利地攫住：“那來深港玩？我讓伍文生幫你訂票？”

夏聽嬋啞了，半晌才支支吾吾：“不去不去...來回浪費時間。”

“飛機很快，”嚴穆說，“我現在讓伍文生訂...”

夏聽嬋徹底慌了，早知道剛才就不撒謊了，搞得現在進退兩難。

正琢磨著跟他坦白好了，然而沒等說出口，一個陌生電話打了進來。

真是磕睡遇枕頭。

夏聽嬋的注意力被分散兩分，半真半假道：“我先接個電話啊，白白。”

掛斷嚴穆的視頻後，對於那個陌生電話，點了接通。

對方幾句話後，夏聽嬋瞬間被定在原地。

對方自報家門，是說領事館的，又問是不是駱眠荷的兒。

得到確認後，對方直截了當：“你媽媽在一場炸事故中因搶救無效去世，一直念著你的名字，希我們能將的骨灰與兒子到你手裏...”

夏聽嬋如遭雷劈。

駱眠荷死了？

媽媽，死了？

電話還在響：“夏小姐，有在聽嗎？”

夏聽嬋嚨哽住，大腦一片空白，惶惶然的不知道自己在何。

許久，在對方的關切下，勉強找回聲音，卻的不行：“兒子？”

“是的，駱士有個五歲的兒子，與丈夫沒有登記過，而且小朋友的爸爸已經喪失了養權，為了小朋友的未來，駱士希你能將他帶回國養。”

“......”

那夜早已淡化在記憶中的夢，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一一的出來。

駱眠荷說：“媽媽有個人放不下，你幫媽媽照顧一下，把他接回來照顧，好嗎？”

所以，說的，是這個兒子。

耳朵裏是尖銳的耳鳴，不知何時，夏聽嬋已經跌坐在床上。

落下帷幕，夜悄然而至。

漆黑的臥室，夏聽嬋雙手捂住眼，有水痕從指中蔓延。

沒媽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