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世和沈溯微相差得太遠。
所以不太想當著師兄的面打坐,表現出勤勉修煉的樣子,那讓到恥,所以只是背地里用功。
如此一來,趕路的進程便慢了。
沈溯微請多走些,便說腳疼,冷著臉不肯行進。
沈溯微不是那種會強人所難之人,他事甚有君子之風,尤其是對方還是個弱小的凡人小孩,故而他沒強行抓上靈鶴,只是靜默跟著,忍尚未發作。
只是這日剛走到半路,忽而頭頂一暗,什麼東西轟然墜下,幸得沈溯微立刻用靈力將其裹住,沒它掉下來。
靈鶴掙扎著,又“嘎”地了幾聲。
連靈鶴都飛不了。
“……”沈溯微暗暗將其緩緩推上空中。后面幾日,都是他以靈力推著靈鶴在走。
直到清晨接了信蝶,沈溯微直接將徐千嶼醒,問,愿不愿將金銀散一部分,騎上靈鶴,立刻回去。此離蓬萊已不遠,忍一刻鐘便能到。若是實在難,他可以給一丸丹藥,睡下,等醒來便能到。
他做事追求又快又穩,近年來經驗增加,事越做越利落,但這件事拖泥帶水,已經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期。
徐千嶼躺在枕上,長長的睫,艱難地睜開了眼睛,目中迷茫,似是沒聽明白他的話。半晌,清醒過來,便坐了起來。
面上沒有表,唯一雙氣勢凌人的眼睛盯著他,似乎有些沉的意味,盯了他片刻,徐千嶼冷冷開口:“這是我的錢。”
當了多年的大小姐,的話語慣于擲地有聲。聲音本就脆,吐字清晰,如珠玉撞地,氣勢驚人,“難道是你的錢嗎?你憑什麼散我的錢?你好大的面。蓬萊要我,卻連我的東西都帶不走,還要散了,是你沒用。”
“……”沈溯微安靜地看著。
他實則是有點被罵懵了。
除了掌門之外,多年未敢有人這樣當頭訓斥。何況掌門待他一向溫聲細語,禮遇有加,哪里會這樣罵他。
他還未來得及應答,徐千嶼便拉了拉被子躺下,又靜靜地閉上了眼睛,沒了聲息。
半晌,沈溯微幫把簾子放下。
轉走出客棧房間時,他忽而想到,當日在王長史府上的時候,也這樣罵過人。
不過當時是罵王端,為了救他。
現在是罵他。
徐千嶼是客棧的貴賓,盡管還沒起,小二已準備好早餐,知這仙君和那位小姐是一起的,見他一來,便請他坐下。
沈溯微一人坐在桌前,修長手指,執起一玉箸把玩。
他見過的人也不。倘若這從頭至尾都是這樣目中無人,倒也合合理。他完任務,不會放在心里。若是對手,恐怕早就沒命,不會等到對方說完這麼一長串話。
但他分明記得,他做“王夫人”的時候,這對他不是如此。
雖驕縱些,但大多數時候算得上真摯懇切,甚至親近依賴,多有相護。
他將一碗白玉蘿卜盅挪至面前,右手手指一翻,玉箸掉了個頭,上挾劍氣,竟如刀鋒利,在蘿卜上輕輕一,那蘿卜便“吱”地倒下去,被齊整裁切掉一個邊。
沈溯微垂睫,他并非木胎泥塑。這一路上,徐千嶼待他冷淡至極,句句傲慢,字字誅心,極盡刁難之能事,他都在忍耐。想來也能明白。
因為他喬裝化形,從家里帶走了。
心里不暢快,便把這樁仇,算在了他的頭上,從此恨上了他。
徐千嶼是喜是怒,是是恨,其實都與他無關。他不過是個過客。
但凡事有了對比,對比還如此強烈,他心中便有了一波瀾。
但他手上玉箸卻拿得極穩,劍氣未一影響,如劈一般準地分數縷,白玉蘿卜雕至花心,花瓣只綠豆大小,向蜷曲,連接只有頭發細,卻未曾斷掉一。
沈溯微心想,此樁任務他涉過深,這是不該的。等回了蓬萊,便能而去。如此,只消再忍幾日,把徐千嶼送回去,他也就解了。
玉箸一收,水汽片刻蒸干。他將碗推回原,那白玉蘿卜已然開花,層層疊疊上下九層,晶瑩如玉。花瓣上因劍氣結出的冷霜慢慢融化,如艷含,不勝收。
清晨日從側窗照進來,將他側臉照得如雪冷峭。
他沈溯微,最忍得住的,便是磋磨。
這“富貴牡丹”版白玉蘿卜,擺在眾多佳肴中間,實在是太顯眼,以至于徐千嶼第一眼便將它捕捉。
下一刻,銀匙“咔嚓”一下在花心,徑直叉走了,進了徐千嶼里,一口吃掉半個。
蘿卜是冰鎮的,一咬糯多,沁人心脾,盛暑天里很得心意。便把剩下那半個也叉起來吃了。
吃完之后,用帕子抹抹,問師兄今日什麼時候走。
但見沈溯微看著不語,還有些奇怪地了他一眼:“怎麼了?”
沈溯微看神如常,甚至心愉悅,好似完全不記得早上的一通當頭呵斥。
思慮了半晌,他很難相信,其實不是故意。那不過是小姐的起床氣,殃及池魚。
“沒什麼。”沈溯微垂眼,淡淡掃向桌上的菜,其他的沒多,單把那朵花全吃了,“不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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