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毫不留的語風，直撞得原璁五臟六腑打擺子！

小娘子這話，一不敬皇后娘娘，二不顧及陛下，三又顛倒黑白地把大司馬得罪顯宮，說顯宮得罪大司馬，還敢要皇后宮里來賠罪……

是不知昨夜顯宮里發生了什麼駭人聽聞之事，那殿里的腥氣，到此刻還沒干呢，皇后娘娘到此刻還沒醒呢。這倒是誰拿誰的臉面當鞋底了踩吶？

從前也未見傅小娘子如此厲害，如此口齒伶俐，如此大逆不道。

莫非真是近朱者赤？

原璁忽然想起臨出宮之前，做禮部侍郎的謝氏子弟大膽上稟：“纓娘子是功臣之后，又得深明大義的郗太妃祖孫青眼，必非邪之輩。既然肯容留大司馬為鄰，那麼是否顯宮確有不當之？畢竟纓娘子養在后宮十年，卻一朝毅然退婚，與皇后娘娘決裂，其中未嘗無有個緣故。”

原璁還記得當時陛下聽完，臉很差地將這話含糊了過去。

再與小娘子方才之言一比對，原璁心中驚疑不定，忽有一種預，今后的差事，只怕越發不好當了。

他勉強笑道：“小娘子這話……是能回復給陛下聽的嗎？”

簪纓掃他一眼，“原公公是年紀大了耳背，還是記心差了口齒不清？你問也問了，我答也答了，有何不可回復？”

原璁苦苦一嘆：得，如今這小祖宗的口條都快趕上顧史了。

枉他想做個從中斡旋的好人，卻是自討沒趣。此次過來，陛下的意思本就是要他萬事好商好量，切莫惹火大司馬。

而今，既吃了個閉門羹，便回宮復命 。

忽聽一道低苦的聲音在巷外道：“你就這般護著他麼。”

隨著話音，李景煥帶領東宮左右校尉，靴履沉肅地出現在青石路口。

濛濛細雨，濡太子的英朗眉宇。他看見站在朱門檻的子一瞬，有萬箭穿心之痛。

那段父皇病喪、他登基為帝的記憶，終于讓他不得不承認，他所想起的一切，不是一場憑空而來的夢境。

因為即使在夢里，他也絕不會有弒父的念頭，何況后來他利用唐氏之財，興兵整肅世家，王氏反叛，各州也頻頻起義生……

兩年后，天下大。

李景煥蜷起手掌，而他的阿纓，因他怯不敢去見，被困在蘿芷殿整整兩年。

他腳如灌鉛登上臺階，這些日子，他想都不敢想那兩年是怎麼過的，那一刀一刀是怎麼挨的。

他對自己恨心死，又奢不記得。

可此時著白冷若冰霜的眼神，李景煥所有的僥幸湮滅殆盡，眼前一瞬被雨簾模糊，“阿纓……”

你，是知道的麼？

第51章

簪纓厭煩聽到他自己名字, 托庾氏的福，現下一看見李景煥，便能想起小時每逢雷雨天, 便怕得往他寢殿里跑的事，自己惡心得不行。

冷掃一眼太子后的虛張架勢, 簪纓神不，“太子是來問罪, 還是檄討？”

一人領二婢，雨中煢立，便在門口為那賊子擋住東宮甲胄。

從前喜喚他景煥哥哥, 而今不假分毫辭。

李景煥在世家言的勸說下如何都不肯低頭, 可在面前，他上沒一塊骨頭是的。

他不敢開口去求證，這樣便也不會暴自己記起了前世，只要阿纓不知道他記得……那麼, 也許會看在他不是前世之人的份上，再給他一個機會。

這輩子，他會用自己的命去拼力彌補，護至死, 絕不重蹈復轍。

“阿纓, 你講一講道理……”

李景煥忍著發紅的眼睛, 低垂的眸眷眷幽深，“他昨日僭越闖宮，母后到此刻還未醒。他推你出來擋著, 自己躲在后頭又算什麼, 你心地單純, 莫被他騙了。”

“原來還沒醒。”簪纓直接忽略那些廢話, 冰冷地看著他，“那你大可以等那個人醒后去問問，做過什麼好事。管家，關門。”

管家答應一聲。

門扇將要閉闔時，簪纓忽又手掌住門。

李景煥眼里亮起一線微。

他敢說小舅舅的壞話，簪纓終究不吐不快，“我瞧見一個站在濁湯子里的人，拼命想把岸上的清凈潔白人拉下水。自己滿泥污，還攀污他人，你不為自己到愧嗎？”

朱門訇閉。

原公公和太子殿下后的校尉，恨不得自己從來沒長過耳朵。

李景煥雙瞳里映著眼前朱門的，與無異。

“殿下。”半晌，原璁小聲勸了一句，“敢問您帶著校尉此來，可是宮里的意思，依奴所知，陛下不愿多生沖突……”

李景煥如石雕不，渾散著冷氣，原璁識趣閉，躬退走。

他如此在府門外立了許久，李薦方小心翼翼上前道：“殿下，聽聞昨日從這府里被扔出來的還有傅郎君，肋骨盡折……也許他會知道昨日發生了什麼。”

李景煥慢慢轉漆黑的眼珠，“去找他。”

自從傅家老宅被抄沒，便與蕤園二府并一府，劃歸到簪纓名下，算作朝廷對的一點補償。尚留京中的傅則安傅妝雪兄妹，也便沒了去。

太子曾有意出資給自小相的伴讀置一所宅院，被傅則安婉拒了，如今這兄妹倆寄住在長干寺的下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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