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金元的心是疼的。

    方繼藩的心也很疼，像是被紮針了一樣。

    可自己約的炮，含淚也要打完，這是信用問題，我方繼藩行得正，坐得直，一諾千金，是了，自己許了什麼諾來著。

    總之，現在的西山是承載不了這麼多人口的，五千戶，幾乎已是極限。

    除非關外那兒土地開墾出來，試種的紅薯和土豆，還有預備要放出來的玉米大規模的種植功，那時候才可遷徙人口，否則，任何一點問題都可能讓數萬人陷絕境。

    挑選下來的五千莊戶，暫且留下來，其餘之人統統打包遣散。

    只是遣散時，每人發了三百個大錢，送上了不西山的特產，有幹糧，有幹。

    並且許諾，明年還招募人，到時再來，你們都排在前頭。

    好說歹說，總算是將屁幹淨了。

    方繼藩看著賬面，這一次，他虧了數萬兩銀子，糧食和幹無數。

    留下的五千莊戶，依舊如他們的先輩一般，先是搭了個棚子安頓。

    隨後便讓西山書院的秀才們作為骨幹，將他們編為一個個小組，帶領他們進行生產。

    別看沈傲已是侯爵了，有個妹子，還是太子妃，自己的爹乃翰林大學士，他家的地位，竟可以和新近崛起的方家分庭抗禮。

    可到了西山，他就是孫子，只要他還方繼藩一聲師公，他這侯爵便屁都不是。

    乖乖的，沈傲住在了棚子裡，和他同住的一個小組有十五戶人，沈傲要做的，便是統計他們戶籍況，知道他們什麼，家裡有什麼人，是否有病人，是否娶妻，有沒有孩子！

    當初沈傲就和張三八們一道住過，倒也輕車路，他不再是扭扭，而是能輕松的和這些鄙之人說著各種誰家灰的葷段子。

    組裡還有一個劉五六的，據說此人是特招來的，想不到來此安頓的人也有背景。

    可為何網開一面，劉五六卻不肯說。

    用不了幾天，沈傲就將這些人排了個一清二楚，有多勞力，多人只能從事簡單的活計，心裡有了底，卻也不急！

    在這兒，肯定能讓你吃飽，反正紅薯和土豆管夠。這棚子也能將就著住，總不至宿街頭！但是絕是不能吃白飯的，是想去挖礦，還是去屯田千戶所搭把手？噢，對了，飛球隊也在招募人，紡織作坊以及玻璃作坊現在需學徒……

    沈傲了解他們，對他們每一個人的家庭況知知底，也知道他們大抵的個人本領，比如有一個竟是鐵匠，這令沈傲有些吃驚，因為有手藝的人，在外頭，日子也不會太差的，你來湊個什麼熱鬧？

    這匠人卻是樂呵呵的道：“西山好呢，外頭俺也能吃飽，可跟著恩人們做工，心裡踏實，實在。”

    多麼樸實的回答啊。

    沈傲都注明了。

    而這些資料，俱都匯總了起來。

    有一批強壯的，家裡沒有牽掛，直接送去關外，關外現在確實著用人。

    書生們到了各家，需苦口婆心的勸男人們準他們的婆娘去紡織作坊裡作坊，紡織作坊的銷量極好，對人的需求極大。

    除此之外，還有礦工等等。

    方繼藩看著這一遝遝徒孫們送上來的奏報，著自己的腦殼，真真是悔不當初啊。

    …………

    在紫城的暖閣裡。

    在經曆過廷議之後，弘治皇帝卻是板著臉。

    在他的案頭，是這一科殿試的卷子。

    既是殿試，自是皇帝親自批，而如今也該放榜了。

    蕭敬小心翼翼的站到一邊，他仿佛看出了陛下的心思，可他此時，卻不敢說什麼，這是殿試，絕不是他這樣的人能夠隨意非議的，必須得由陛下親自決斷。

    弘治皇帝提著朱筆，突的抬眸道：“蕭伴伴，你來說說看，到底是理學好，還是新學好？”

    這話，卻是將蕭敬問倒了。

    他沒法兒回答。

    自己雖在書房讀過書，可這等壞腦殼的事，他從不去想的。可陛下問起，他又不敢不回答，就只好道：“奴婢以為，問題不在於學。”

    “噢？”弘治皇帝笑的看著蕭敬。

    看著弘治皇帝依舊等他說下去的樣子，蕭敬只好大著膽子繼續道：“問題的關鍵，在於讀這學問的人，陛下一定很厭惡楊廷和吧，可難道陛下認為楊廷和若是學的不是新學，難道就不會機關算盡，不會坐而論道嗎？奴婢以為，會的，這是他的本。”

    這話的確大膽，不過弘治皇帝沒有怪罪之意，而是道：“可為何這些新學的讀書人，做事卻都有板有眼，和別人有所不同？”

    “這是因為教授的好。”蕭敬想了想回答道。

    “若是讓別人來教授新學，可能結果就是另一番模樣了。奴婢知道陛下一定想知道，若是天下人都學新學，這大明豈不是要進極盛之世，奴婢不敢妄測，只是覺得，學問再好，最關鍵的在於教授的人，也需這學裡的風氣好壞。否則什麼學都可以教出人才，也可以教出諸多不學無之輩。”

    弘治皇帝倒是很認真的聽著，而後點頭，嗯，有道理。

    “看來，說明太子和方繼藩在西山辦學是極又效的了。”

    突的，弘治皇帝啞然失笑道：“朕現在有點明白，為何朕竟不如太子了。”

    他笑了笑，提起了朱筆，開始在一份份的試卷上開始批。

    弘治皇帝顯得格外的認真，他在據這些策論，挑選自己最急需的人才。

    在批之後，弘治皇帝擱筆：“選吉日放榜吧。”

    “奴婢遵旨！”

    蕭敬複雜的看了弘治皇帝一眼，陛下突然問起新學和理學，區區新學，不過一個書院，裡頭兩百個師生，哪裡可以和樹大深的理學相比？

    可陛下既拿出來比，可見新學的分量在陛下的心裡已是加重了。

    此時，弘治皇帝唏噓了一口氣，道：“那劉五六，不知安頓好了嗎，他母親的病在求醫問藥之後，定會好轉吧。”

    接著，又是一聲歎息……

    ………………

    三月初一。

    天氣轉暖了一些，至方繼藩不必穿著臃腫的線了。

    這一日，乃是殿試放榜的日子。

    朝廷已選了吉日，在貢院外放榜。

    一聽放榜，方繼藩就很激！

    這涉及到的，乃是自己的徒孫的前途啊，我方繼藩徒如孫，這可不是吹噓之詞！

    於是一大清早，他早早洗漱好，而劉傑等人則都早早在外頭等了。

    一見到方繼藩從府中出來，劉傑等人慌忙朝方繼藩行師禮，方繼藩揮揮手道：“走，去貢院。”

    方繼藩喜歡貢院外頭那熱鬧沸騰的覺，看著自己的徒子徒孫們榜上有名，是一件很愉快的事。

    他也還很喜歡看其他的讀書人名落孫山之後，捶跌足的樣子，喜歡聽人嗚呼哀哉，還有那無數酸溜溜的的目。

    方繼藩親自騎著高頭大馬，後頭十五個貢生尾隨。

    可到了貢院外頭，方繼藩臉拉了下來。

    啥意思？

    怎麼這麼冷清。

    卻見這貢院外頭，門可羅雀，甚是蕭條。

    若不是方繼藩等人來，增加了人氣，否則，方繼藩甚至懷疑，這裡幾乎可以架起篝火來燒烤了。

    方繼藩左右四顧，來看榜的人有是有，讀書人卻，戴方巾的人更是的可憐，似乎大家一下子，就離了低級趣味，對於功名利祿此等浮雲之事，不再關心了。

    方繼藩籲了口氣，難道……真將人的心傷了？

    怪自己啊，竭澤而漁，竟是沒有意識到，可持續發展的道理。

    於是，在這，冷清清的貢院外頭，站在清冷的榜下，有些涼，心也有一些冷，方繼藩留給後的徒孫們，淒涼的背影，他抬著眸，突然失去了人生的意義一般。

    剎那之間，方繼藩終於找到了一個明亡的原因了，讀書人，也即是這些英階層們，沒有百折不撓的神，臉皮沒人厚，還特喜歡瞎比比，輸了就躲起來裝死，假裝啥都看不見，連直面失敗的勇氣竟也沒有。

    這些讀書人，若不好好改造，大明遲早還要完。

    方繼藩心複雜。

    卻在此時，有個年郎，又站在了方繼藩的邊。

    依舊還是當初那個帶著傲骨的徐傲淩。

    方繼藩沒來由的，竟有幾分，眼圈有些紅，不容易啊，這徐傲淩，在他眼裡，竟了大熊貓，老珍貴了。

    “你來啦？”

    “是！”徐傲淩昂首，看著那空白的榜文位置：“我來了。”

    “……”這才多日子，就又自信滿滿了。

    等著……不急……方繼藩沒做聲，他決定先不要刺激徐傲淩，別連這個家夥都嚇跑了。

    “今日是不是來錯了日子，很清冷，一點都不像是要放皇榜的樣子。”徐傲淩道。

    方繼藩道：“是啊……”

    方繼藩點頭，無話。

    徐傲淩眼眸一亮：“榜來了……”

    方繼藩故作激的樣子：“是呵，來了，來了，都張大眼睛，張大眼睛。”

    ……………………

    今天下午去打針，恢複一下，可不知為啥，今天醫院裡好多人，耽誤了，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