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不想死了。”

暮四合，遠方傳來未知語言的長歌。

“多麼可悲的人生啊，與唯一的親人決裂，被時代放逐的理想，人的離去為垮我的最后一稻草。是在什麼時候發現我失去了生的意志呢？帶我穿越了生命中最漫長的風暴，抵達沙漠的心臟。落日點燃了艾爾斯巖，也點燃了即將熄滅的我。金小姐，我該如何報答你呢？——Rossela的日記”

***

Rossela是在冬天與金紅玫相識的，也在冬天離開了麗泉。送到火車站，有一班運送煤礦的火車，附帶一節承載旅客的車廂。擔心路上危險裝扮男人的樣子，說這已經不是第一次扮男人了。

“給我寄信，”說，“我也會給你寫，字比較丑。”

Rossela笑起來，答應：“好。”

們的緒都很平靜，就像只是在墨爾本一起喝了下午茶，分頭回家的樣子。在一聲汽笛的長鳴后，火車終于帶走了的朋友，帶走了和這個世界最后的聯結。

金紅玫離開后，日子變得非常漫長。

不會死了，但這并不意味著不再痛苦，沙漠枯燥的生活，漫長的黑夜，都加劇了這種痛苦。那些濃稠的在的心累積，必須釋放，必須找一個出口。

然后死去的天賦在上復活，重新提起了畫筆。

看著母親的畫長大，從不覺得自己有天賦，但這一天，忽然發現自己的作品開始擁有靈魂。在每一個凋敝的日子作畫，畫買酒的原住民，畫紅土沙漠的落日，畫記憶中的兩個故鄉。有一天突發奇想，開車前往爾斯巖，畫下了那座點燃了靈魂的紅巨石。

那幅畫后來被一名旅居各地的畫廊老板買走。他也是意大利人，他的口音讓想起故鄉，因此Rossela還送了一杯自己調制的沙漠之心。

好像漸漸平靜下來了，創作讓從生命的痛苦里走了出來。結束了對自己的治療后，開始著手另一件事。

開始整理Andrew生前留下的原住民資料，學習原住民的語言，更深的了解他們的生活和訴求。把這些資料寄給金紅玫，看不懂那些復雜的論文，但幫把這些資料轉給了報社和學機構。

1976年，澳大利亞聯邦政府頒布了第一部土著土地權法，將北領地的部分土地還給了土著。Rossela并不知道自己的研究果是否為這部法律的頒布提供了任何幫助，那年已經五十多歲了，已經三十年沒有離開過紅土沙漠了。

起初是因為通不方便，后來習慣了沙漠干燥的氣候，反倒認為墨爾本太了。誰能想到曾在南歐的海邊小鎮度過了時代呢？變了金玫瑰旅舍里最神的老板，頭上裹著金的巾，就像戴著頭紗，無名指上是永不摘下的婚戒。

紅土沙漠的人換了一撥又一撥，沒有人像一樣能耐住這里的寂寞，于是新來的人也不知道，金玫瑰不是戴著金頭紗的。真正的那朵玫瑰，再也沒有來過沙漠了。

的日記結束在20年前的冬天，停筆的最后一天，似乎預到生命即將走向終點。

“親的Andrew，我活了比想象中更久遠的歲數，真令人悲傷。如果一會兒還有神，我會給紅玫寫一封信，可我很疲憊了，或許明天再寫吧。這糟了，當我在生命終點的站臺和你重逢，你還是年輕而富有力，我卻了打盹的老婦人。請準備好話題，Andrew，像我們初見時那樣侃侃而談，年邁的Rossela仍會為你心。那麼，現在，這個滿腦子初的老婦人要去睡覺了，我們夢里見，或者，站臺見。——Rossela的日記”

***

人的真是莫名，聽一個不相關的人的故事也會哭。

時間太晚，苗珊和Steve應當都睡了。木子君不敢出聲，忍著嚨里的哽咽，一點點眼淚。宋維放下日記本，手用指節刮掉的眼淚。

他指節骨骼強，刮起皮一下一下，蹭得人往后躲。躲了兩下，兩個人都不出聲地笑起來。

“你也不用這麼強的共能力。”他說。

“這也是本能啊，”說，“你不是鼓勵我釋放本能。”

還會舉一反三了。

他搖搖頭，把日記本翻到背面，拆出牛皮封面里夾著的許多紙。木子君挪到他側，先看到一張墨綠印刷的煙盒。他把煙盒翻過來，正面果然是被磨得只剩很淡的男人畫像。

鉛筆沒有，看不出Rossela喜歡的碧藍眼眸，但廓的確致英俊，像是莎翁筆下玫瑰園里的年。

煙盒后面是幾封信，有中文有意大利語，還有一些在紅土沙漠拍的照片。一疊紙翻到最后，是一枚墜著中國結的書簽。室線昏暗，木子君不由自主地近視線，發現在中國結下方的吊飾，墜著一白一綠兩枚珠子。

出手指將那玫綠珠子轉了一下，篆刻在玉面的“兩”字，便翻到他們兩人面前。

剛哭過，腦子有點蒙，還是宋維先反應過來，把中國結從書簽上拆解下來。茶幾上有筆筒，他從里面翻出剪刀，細長的刀刃錯，那枚中國結便墜下去，徒留那枚珠子落他掌心。

好一個“兩”，一中一西，雙生的玫瑰，雙生的熱烈。

“手鏈給我。”他朝木子君出手，也反應過來似的拽了下手腕的位置——“當啷”一聲后，兩字歸位，尚余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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