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子的長針是銅的,火燒不熔,但花瓣并非金屬材質,在高溫下迅速變形變,繼而一瓣瓣的凋落,在落地前化為塵煙。
故鄉的悼誦傳音千里,思歸者可還鄉,留者可往生。
一百年華人游子,魂歸故里。
***
戒裕走得時間很恰好,再晚一點,航班就要迎頭撞上颶風了。
墨爾本日刮風,這次終于來了個大的。前幾日的雨都是這場颶風的前奏,面對馬上就要抵達的高,學校甚至特批了幾日假期,讓教職工和學生回到家里躲避。
無怪氣象系統連日報警,颶風抵達第一天,電車和火車便陸續停運,北部郊區災尤其嚴重,迅速開啟了停水停電的天災模式。木子君接到由嘉和隋莊的求助電話,和宋維著頭皮開車去他們那棟郊區別墅,把兩個沒水沒電的可憐人接回了水電供應較為穩定的唐人街。
人多不好做飯,宋維從冰箱里翻出幾塊牛餅,烤了夾進漢堡便草草打發。隋莊巡視了一圈客廳,問宋維:“那讓Kiri和由嘉睡,我睡沙發行嗎?”
宋維沉默了一會兒,起把沙發上的毯子換了條新的,回答他:“可以。”
“Kiri和我睡嗎?”由嘉從浴室出來,聞言頗為驚訝,“你倆是啊,避的哪門子嫌?”
這就比較……
他倆目前還沒去過對方的房間過夜,僅有的幾次也都是在客廳沙發上。可能是單人床比沙發更窄小,也可能是一些更微妙的含義。宋維不再答話,低頭整理片刻茶幾,目移向木子君征詢:“可以嗎?”
木子君仿佛都不知他和由嘉在說什麼:“可以啊,不過我今天要先和由嘉聊天。”
兩個生拉拉扯扯回了主臥,宋維給自己倒水,再抬頭的時候,隋莊看他的眼神便頗為探究。
“……看什麼看。”他不耐煩。
“看出來了,”隋莊有而發,“還在呢。”
宋維莫名:“什麼還在?”
隋莊:“哥們,漢語的博大深,弦外之音,你還差得很遠啊。”
這邊宋維莫名其妙,那邊由嘉已經和木子君拉拉扯扯上了床。兩個生都剛剛洗過澡,吸水巾包著頭發,阿拉伯人似的裹薄被。窗外風雨不歇,噼里啪啦打在窗戶上,震得窗欞發。
屋子里亮一盞夜燈,倒是很祥和。
“所以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由嘉意味深長地湊近木子君,距離近到能看見臉上絨,“你倆還沒到那一步?”
“哪一步?”木子君一臉茫然。
“就那一步!”
“那一步是哪一步?”
“哎你這孩子……”由嘉長嘆,手攏在邊湊過去耳語了幾句,換來木子君恍然大悟。
“啊——”一臉學習了的表,“原來那一步就是這一步啊。”
真夠費勁的。
也不知道是國這方面的啟蒙教育沒說清楚還是木子君自己的問題,搞得由嘉像個傳道授業解的前輩,沒想到做人家學姐還得負責科普這種事。兩個生又湊在一起流片刻,木子君也睜大眼睛,問:“那你到那一步了嗎?”
由嘉:“我還沒開始談呢我能到哪一步。”
木子君:“那你還不如我呢,我已經到那一步了。”
由嘉饒有興趣:“哦?”
耳朵又湊過去,聽到一半便控制不住地在窄小的床上滾來滾去,得床吱呀響。客廳里兩個男生忍不住往臥室看了一眼,宋維收回目,聽見隋莊問他:“所以你那個還在,但是那個已經不在了,是嗎?”
宋維:“管好你自己。”
他轉就走,隋莊用氣音囑咐:“今天我倆留宿,不大方便,你先繼續留著那個啊!”
“咣當”一聲,宋維把門撞上了。
木子君那屋的床又嘎吱嘎吱地晃了一會兒,不時傳來孩子的笑聲。宋維拿了筆記本到床上改論文,改到一半,只聽房門被輕輕打開,木子君輕手輕腳地跑了進來。
他床的位置刁鉆,得進來才能看見人有沒有躺下。木子君掩上房門打量片刻,松了口氣,抱著被子來找他。
“你還沒睡呀,”自然而然地躺到床的外側,“我還以為你都睡了。”
過來的時候順手把頂燈關掉,房間里便只剩床邊的臺燈亮著。宋維合上筆記本點了點頭,轉頭看側躺著,忽然起從床尾下來,把趕去了靠墻的里側。
“干什麼?”
“你睡外面半夜肯定掉下去。”
他又把卡進和別的東西的隙,木子君換了側躺的朝向,看見宋維手一夠,便把臺燈擰滅。黑暗驟然降臨,再看不清他的廓,但能覺到人離得很近,呼吸就在臉側。
“說什麼呢?那麼熱鬧。”
“就……”想起了由嘉的科普小課堂,語氣帶了笑,“就是由嘉問我,咱們兩個到哪一步了。”
這倆人真是天造地設,說話都是一個腔調。宋維在黑暗里嘆了口氣,繼續問:“你怎麼說的?”
“我就如實說的呀。”木子君說。
如實說的。
短短四個字,漢語的博大深,弦外之音,他真是還有的好學。
“那有什麼好笑的。”
“這個不好笑,”分明看不清的臉,宋維都能覺到木子君一臉坦誠,“那個好笑,就是由嘉給我說到了那一步,還蠻好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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