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送來的臟裳多了一倍。第三日,又多了一倍。
看著白皙的雙手變得又紅又腫,饒是脾氣再好的人也按捺不住了。大家商議了一番,第四日紛紛罷工。
恰逢這日天氣好,人們決定找點樂子。院子里一直有個廢棄的秋千架,吊繩還算結實,只是右邊的木樁略有不穩,得靠一人扶著。
毫無意外,看上去最好欺負的姜嶠了扶樁人。
姜嶠也很配合,站在木樁旁,一邊看人們秋千,一邊聽們怒叱武安侯霍奚舟。
“真是個不懂憐香惜玉的莽夫!”
“不讓進宅就算了,還將我們鎖在這鬼地方干活。放眼建鄴城,哪個世家大族會做出這種事?”
“世家大族,霍氏也配?說到底就是個靠軍功立爵的寒門,前幾年還一直被世族排。要不是這次起兵,霍奚舟誅殺暴君有功,被加封大將軍,哪有這麼多人上趕著結?”
姜嶠神淡淡地聽著,搭在木樁上的手指輕。
一個時辰后,院子里的人差不多都夠了秋千,也罵夠了霍奚舟。正要散開時,有人卻注意到了一直扶著木樁的姜嶠,心里過意不去,主招呼大家再陪姜嶠玩一會。
姜嶠推拒了幾次,卻還是架不住其他人突如其來的熱,只能心復雜地站上秋千架。
秋千輕輕起,姜嶠下意識攥了繩子,先是有些不自在,可隨著秋千越越高,迎面而來的徐徐清風卻讓放松下來。
姜嶠不自覺出笑容,目也投向院墻外。然而這一眼,卻讓臉上的笑瞬間凝滯。
院墻外,那道通往府外的游廊,正有一行人經過。為首的人穿深勁裝,外披玄銳甲,漸行漸近。
能在侯府這般前呼后擁,除了霍奚舟還能是誰?!
姜嶠心里一咯噔,慌忙低頭,著急地看向推秋千的人們,可們正聊得起勁,沒注意姜嶠的眼。
“我聽說,霍奚舟雖然兇戾,但模樣生得極好,是不是真的?”
“我可不信……”
心急如焚的姜嶠再次被至高,恰巧發間的枯枝被風吹落,三千青如瀑散開。
游廊上,霍奚舟敏銳地察覺到什麼,偏頭朝秋千起的方向看過來。這一次,姜嶠看清了盔胄下的臉。
那是一副極好的皮囊,五清俊朗,風華不輸建鄴城任何一位世族公子。然而不同于那些公子的溫雅風流,此人眉眼冷峻,眸似劍,一從戰場上廝殺出來的桀驁殺伐之氣。
目與那凌厲的眼神相接,霎時間,姜嶠像是被釘在了半空中,頰邊飄起的發不了,耳畔的風也停了。直到秋千往回,的一顆心才倏然下墜……
姜嶠腳下一,直接從秋千架掉了下去。
***
夜已深,蟬鳴陣陣。
姜嶠坐在通鋪角落,著扭傷的腳踝,若有所思地想著心事。邊的人們已睡,時不時還發出幾聲夢囈。
黑暗中,卷起袖,從手腕上摘下一串細繩,解下綴著的三枚銅錢,隨手拋出了個卦象——下乾上坎,不可冒失行事,萬事需得靜觀其變。
若有所思,重新收起銅錢,套回了手腕上。
“砰——”
屋外突然傳來院門被大力推開的巨響。姜嶠一驚,朝窗外看去,只見一群人拿著火把闖進了院中。
人們被紛紛醒,睡意朦朧地站在院中,最初還打著哈欠直抱怨,直到兩個侍衛將一個披頭散發、看不清面容的子丟到們面前。
子一不地伏在地上,滿是,幾乎浸了整個擺,只能勉強辨認出原先的碧。
“……!”
人們瞬間嚇白了臉,剛要驚,又被霍松后拔刀的侍衛嚇得噤若寒蟬,只能強忍驚懼別開臉,本不敢再往地上多看一眼。
姜嶠也微微一驚,但目還是在子上停留了好一會兒。
“你們中間有人不安分,今夜竟敢擅自離開此,闖院,窺探侯爺私。”霍松臉上失了笑,冷著臉厲聲道,“看好了,這就是的下場!”
眾人看向染的,膽小的聲音都在發抖,“,死了?”
“侯爺眼里不得沙子,自然是人打殺了。”霍松道。
姜嶠微微擰眉,眼前閃過白日在秋千上瞥見的那張臉。待回過神,霍松已經吩咐人將碧子拖了下去。
“我知道,像這樣的人不止一個,但我勸你們,最好別存什麼僥幸的心思。今夜侯爺開恩,愿意讓你們領了賞錢自行離去。若來日再有不安分的,打殺的就不止一個了!”
人們面面相覷。
們雖各有來歷,但到底還是賤籍。霍奚舟的一句話,能讓們出賤為良,但也能讓們死無葬之所。
地上渾是的尸已經足夠有威懾力,而下一刻,舉著火把的侍衛們又抬來一箱金錠子。
“……”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霍松領著自愿出府的人浩浩離開,院中只留下寥寥數人,其中便有姜嶠。
剩下的人紛紛回屋,姜嶠卻刻意慢了幾步,待院子里只剩一人時,才走到方才碧子趴著的地方。
那里還留下了一小灘,姜嶠蹲下輕輕嗅了嗅,眉頭釋然地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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