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雀無聲,姜嶠又盯著那塊石頭瞧了好一會兒,眸忽然滯住。
這石頭, 怎麼越看越像花園里貍奴最趴著曬太的那塊呢……曾經還調侃過, 問它睡在上面硌不硌得慌……
皇帝畔的笑意也起了一波瀾,眼底閃過些冷意, “奉之,這便是你的賀禮?一塊奇石?可朕眼拙, 竟是瞧不出這石頭有何蹊蹺。”
鐘離裕尚未來得及說話, 后便傳來一道溫和清亮的年音,“回稟陛下, 這并非頑石,而是傳聞中無堅不摧的……玄鐵。”
鐘離慕楚從鐘離裕后走出來, 恭敬地躬行禮,張口便是引經據典, 稱這塊“玄鐵”如何稀有, 鐘離氏的人在山間苦苦尋覓了多年, 才得此一塊,而將它運回建鄴的這一路又歷經了多波折,鐘離氏的人徹夜不休地趕路,跑死了多匹馬,才趕在今夜將這塊稀世玄鐵運進建鄴,帶宮中。
一番話將在場諸人都給說懵了,姜嶠更是聽得目瞪口呆,對眼前這個看似溫其如玉、才華卓然的鐘離慕楚有了新的認知。
古有趙高指鹿為馬,今有鐘離氏點石鐵。若非認出這塊石頭的來歷,怕是也要被這番說辭給說了……
“玄鐵……好一個玄鐵。”
皇帝再次笑出聲,“許是朕老眼昏花,竟連石頭和玄鐵都分不清。你們誰眼神好,幫朕瞧瞧,這究竟是石頭,還是玄鐵?”
這話一拋出來,眾人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皇帝的目掃到誰,誰就嘩嘩冒冷汗,低眉順眼,本不敢與他對視。若說在場還有誰正襟危坐,有回答這個問題的膽量,竟是唯有霍靳一人。
可皇帝與霍靳對視了一眼,卻還是收回視線,看向了另一邊。
“恪兒,你說呢?”
最終,四皇子了被皇帝欽定的倒霉蛋,也了所有人的視線焦點,包括鐘離裕。
四皇子后背的冷汗唰就下來了,站起來回話時都在打,“父,父皇……”
他囁嚅了幾下瓣,忽地靈機一,“父皇!兒臣孤陋寡聞,從未聽過玄鐵之名,不敢妄言……但,但五弟他剛剛神有異,似是有話要說!”
四皇子猛地轉,直勾勾地盯著姜嶠,“五弟!你來告訴父皇,那是玄鐵還是石頭!”
姜嶠渾一震,整個人僵在原地,
皇帝瞇了瞇眸子,視線越過四皇子,幽幽地落在了姜嶠上。他似是才后知后覺想起姜嶠的存在,頓了頓,“小五今天也在啊,那就你來說吧。”
姜嶠在影里了一整晚,此刻避無可避,只能從影中站了出來,“父皇……”
“五皇子有何高見?”
鐘離慕楚也看過來,他的面上仍帶著笑,可那目卻令姜嶠不寒而栗,起了一皮疙瘩。
危險……
若答不好,怕是今日連小命都要代在這里。
姜嶠攥了攥手,連帶著手腕上系著的銅錢也被收進掌心。
“石頭還是玄鐵,你可瞧清楚了?”
見遲遲不回話,皇帝愈發不耐,口吻帶著幾分慍怒和催促。
姜嶠心一橫,啟道,“回父皇……”
“陛下。”
忽然,一道悉的嗓音自后響起,雖帶著些啞,卻十分響亮地打斷了姜嶠。
姜嶠呆住,驚詫地回過頭,便看見霍奚舟站起,朝自己走了過來。
“臭小子……”
霍靳的臉瞬間變了,下意識蹦出三個字,可再想要攔卻為時已晚,只能眼睜睜看著霍奚舟不知輕重地站到了殿中央。
霍奚舟走到姜嶠邊,兩人的目短暫錯了一瞬,一個忐忑,一個篤定。
下一刻,霍奚舟抬眸,直視上座的皇帝,“若想分辨石頭和玄鐵,無需多言,一試便知。”
此話一出,就連皇帝也愣住了,半晌才看向霍靳,“霍卿,這便是你家的兒郎?”
霍靳蹭地起走過來,“陛下恕罪,小兒莽撞,不懂規矩……”
“果然虎父無犬子。”
鐘離裕盯著霍奚舟,突然出聲道,“你且說說,要如何試?”
霍奚舟仰頭,對上鐘離裕迫而凜冽的視線,卻沒有毫退,“給我弓箭。”
皇帝眸驟亮,抬手喚道,“來人,取朕的穿云弓!”
沉甸甸的穿云弓被呈到了霍奚舟手中,他又隨手取了一支箭矢,轉面向“玄鐵”。
他剛要抬手,袖卻忽地被人扯住,一低頭,便對上那雙不安的小鹿眼。
“你……”
姜嶠了,幾不可聞地說了一句,“不要命了?!”
霍奚舟角一扯,也微微低頭,用只有他們二人能聽見的音量嘆了一聲,“再見面時定會罩著你……誰我一諾千金呢?”
“……”
姜嶠啞然。
霍奚舟側,引弓搭箭,笑容盡收,眉眼間鋒芒畢。
萬眾矚目下,弓弦一,三箭齊發——
徑直穿了鐘離裕獻上的“玄鐵”,直直釘在了太極殿的梁柱之上。
是玄鐵,還是頑石,如今不言自明。
箭鳴聲在殿回響,繞梁未絕。姜嶠的一顆心也猶如那抖的弓弦,上下震,久久未能停歇。
“好,好!好箭!!”
皇帝掌大笑,“霍卿當真是教子有方。可惜啊,朕卻沒有一個這般敢勇當先的兒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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