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此言一出，眾人俱是一愣，你看看我，我瞧瞧你，場麵靜了一瞬。

本來以為這麽一樁醜事，皇家是要遮遮掩掩的，現在看，似乎皇後還有別的心思？

隻是眾人看著這場麵，想誇也不知如何誇起。

所幸皇後也知道命婦們的為難之，笑道：“今日本宮下了懿旨特迎尤大小姐宮，想必諸位都有些不著頭腦吧？”

一旁的夫人識趣地配合道：“皇後娘娘的意思是……莫非其中有什麽深意？”

皇後抿輕笑，“說來也巧，想必你們也聽池夫人說了，原本尤大小姐是去於池寶林說話的，本宮恰巧和欽安殿的法師在後殿說話呢，也是恰巧到了，一見尤大小姐便覺得投緣。”

“最近天冷，皇太後子一直不好，就連大年宴也不能出席，本宮與皇上都十分掛心。”皇後說著輕輕歎了一口氣，“今日趕著好時候，本宮特意邀了欽安殿的法師來，一會兒借著放祈願燈，勞煩諸位夫人陪本宮一道，為太後娘娘祝禱祈福。”

眾位夫人們紛紛點頭，“皇上和皇後娘娘都是仁厚孝順之人，臣婦很願意為娘娘出力。”

皇後笑著謝過了，“豈料並非本宮多心，欽安寺的法師隻一照麵，便算的尤大小姐是有福之人，若能陪侍太後娘娘左右，皇太後必定能康健如初。”

眾人臉上的笑都有些掛不住了，皇後這也太能扯了，為了讓尤聽容宮變得名正言順，連太後都扯出來了。

隻是心裏再明白，此刻也得揣著明白裝糊塗。

一位夫人殷切地看著尤聽容，笑瞇瞇道：“怪不得呢！我觀尤大小姐也覺得麵目可親，原來是尤小姐頗有佛緣哪！”

尤聽容冷眼看著，皇後笑容溫煦，說起這些胡話也是溫敦厚、真誠自然的。

貴為皇後，在知道陛下與旁人歡好之後，還得做足了賢良淑德模樣，費心費力地找借口遮掩。

尤聽容眼裏帶了濃濃的諷刺，原來即便真的是單允辛名正言順的妻子，也不過如此。

想來，這就是單允辛的“周全”之策。

尤聽容想著單允辛對池卿朗說話時那咄咄人的樣子，他難道真的以為，讓皇後演這一場大戲，就能擊潰漫天的流言蜚語？

又何嚐不是掩耳盜鈴，自欺欺人罷了。

不過也是，這就是單允辛慣用的手段，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隻要他不想聽，無人敢把話傳到他的耳朵裏。隻要封住了別人的，這些議論嘲笑就自然傳不到他耳朵裏。

麵對周圍人的逢迎和恭喜之言，平日溫婉可人，緒滴水不尤聽容，此刻卻不發一言，甚至流出不不願的冷臉。

尤聽容知道，在皇後麵前，旁人笑是討好，若是流出哪怕一的喜，便是挑釁。

相反，越是忿恨不滿，在宮裏的日子才會越太平。事已至此，不得不為今後的日子早做打算，今日因為詭計得逞歡喜的人，來日定會悔不當初。

在尤聽容這裏熱臉了冷屁，說話的夫人隻能幹笑了兩聲，悄悄地看皇後的臉。

皇後卻並不生氣，似乎毫沒有將尤聽容的失禮放在心上，“說來也是本宮不好，因為憂心太後娘娘的子，便先斬後奏下了懿旨，也沒顧及尤妹妹才定了親事。”

皇後還極親熱地手握了尤聽容的手，“尤妹妹放心，本宮必定待你如親姐妹一般，宮中有什麽不如意的，一定要告訴本宮。”

在外人眼中，皇後真是賢良淑德，堪為天下子的表率。

可尤聽容卻隻能暗自抑著疼痛，皇後的手十分用力，華貴的戒指重重膈在了尤聽容的手骨上，這是皇後在警告。

皇後對上尤聽容忍的眸子，眼神冰冷，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且容得意兩天，等進了宮，本宮有的是法子讓人聽話。

不等尤聽容說話，皇後便抬高了聲音，“尤才人宮是為皇太後娘娘祈福，是有功之臣，本宮為表激，特賞尤大人白銀千兩，宅邸一座。”

“此後，若再有居心叵測之人惡意揣度，引得流言紛紛，陛下與本宮定會嚴懲！”

皇後說到後麵，已然收斂了笑容，變得疾言厲。

眾人也垂首答應，“臣婦謹遵皇後娘娘意。”

在盛大的煙花典禮之後，壟長的年宴終於到來最後一個環節，眾人的神都有些不濟。

宮人們取了祈福燈過來，眷們提筆在絹麻的燈上寫下新年的祝禱，再親手放飛升空。

近五百盞祈願燈，從金鑾殿上升起，隨風吹散。

對京城的百姓來說是一番奇景，京中百姓更是傳言，若能撿到宮裏飛出的祈願燈，便可沾了皇家貴氣，來年可事事順遂。

正因如此，每年此事，在場眾人寫的都是些冠冕堂皇的漂亮話，從不心中所願。

江慎親自替皇後扯平了燈罩，“皇後娘娘請。”

皇後如往年一樣，提筆寫下些祝願朔國萬年、陛下萬年的漂亮話，末了想起來加上一句，“願皇太後娘娘千歲康健，無災無病。”

江慎看著皇後寫了滿紙的吉祥話，低聲道：“娘娘何不寫些自己的心願，為陛下求了這麽些年了……也為您自己求一回吧。”

皇後看著眼前燈火輝煌的場景，忍不住流出落寞之，“本宮求的還嗎？有什麽用呢？”

拜了多送子觀音，就連儀宮後殿都供著一尊通瑩白的和田玉觀音，每日早晚，皇後都會進香。

沒有皇子，的皇後之位、塗家的權勢富貴，便一日不能穩固。

皇後停了筆，轉頭看向邊的尤聽容，心裏有些好奇。

卻見尤聽容沒有提起筆，那皎白的絹麻燈罩上空空如也，尤聽容隻是看著燈罩上閃搖曳的火出神。

察覺到了皇後的視線，尤聽容微微瞥了一眼。

“妹妹怎麽一字不寫？”

皇後這才注意到，尤聽容發髻的左側簪了一隻累金簪。

先前的煙花明滅不定，皇後並未第一時間發覺它的特別之，現在在祈願燈的照應下，這支金釵巧異常。

皇後是見慣了華冠珍寶的，可今日卻被一隻金釵晃了眼。

不過很快，那支璀璨的金釵就掩了暗。

“想要的永遠得不到了，所以並無所求。”

伴隨著尤聽容平靜的聲音，著祈福燈邊緣的手指鬆開了，那隻空空如也的祈福燈搖搖晃晃地飄在幽黑的空中。

尤聽容的眼睛追著那一點亮，這是今生第二次祈願。

第一次是在與單允辛重逢的靈寺，還記得，寫的是“平安喜樂，覓得有郎。”

那麽虔誠期盼地祝禱過，隻可惜，在權利和麵前，即便是滿殿神佛，也隻能瞎了眼、蒙了心。

含元殿建在高三米的石基之上，臘月的寒風淩冽，很快，小小的一點亮就被冷風裹挾著，往皇宮外飄去。

直至再不見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