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宮-椒房殿

月亮已至當空，儀宮依舊燈火輝煌。

皇後坐在燒熱的暖榻之上，披著紋大麾，正在焚香。

與膝齊平矮桌上，放著一尊三層的百鳥朝紋樣的鏤空錯金博山爐，秋彌先將已經燒的浮雕雙鴛鴦的炭塊放爐中。

此時皇後手上還帶著巧奪天工的黃金護駕，著一柄梅花鎏金長勺，將特製的細香灰撒如爐中，一點點均勻地將炭塊填埋上。

後的秋彌恰時地遞了細長的金針，皇後仔細地在香灰上了大小一致的孔眼，而後鋪上一層輕薄的金銀葉片。

最後一步，就是用纖巧的金鑷子夾了彤的香丸，擱在金銀葉片的上頭，等待著微火烘烤後的悠長香氛。

恰在此時，江慎進來了，“回稟皇後娘娘，玉芙宮事了……”

皇後手中的鑷子用力過猛，生生將香丸上巧玲瓏的鴛鴦圖樣了碎。

同時，因為大量接空氣，溫甜的香氣立刻被熏染了出來，濃烈到有些嗆人。

秋彌趕把香爐拿遠了些，當心嗆著皇後，譴責地看了眼江慎，“也不曉得打聲招呼，嚇著娘娘了……”

江慎不知存了什麽心思，反而詳細道：“玉芙宮了三回水了，陛下方才遣了張福過來，替塗才人告假，明日便不來儀宮請安了。”

皇後手中的金鑷子緩緩地放回碟子中，眼神重新落回了香爐上，不顧香爐上燒紅的炭塊，手掀翻了，“下賤胚子！”

金屬的撞擊聲乒乒乓乓響了一連串，秋彌擺手奴才們下去，扶著皇後重新坐下，“皇後娘娘息怒，塗才人好歹也是自家人，終究是為您做嫁的，何須傷懷？”

“倒是能幹，勾搭人的本事不。”皇後著心口，臉上既是怒又顯哀，“看來那日還是尤家那個救了，否則不曉得要被命婦們看到什麽白日宣/的齷齪事，豈不丟盡了皇家的臉麵！？”

前些日子陛下令宮局重金賞了尤聽容，本來皇後還頗有微詞，現在對尤聽容反而放下心來。

一個既無心陛下，又不屑於爭寵的人，陛下心有愧疚，願意袒護些也不打。

秋彌眼見皇後怒氣正盛，也知皇後是對塗才人承寵十分嫉恨，不敢相勸。

江慎卻反而開口道：“奴才賀喜皇後娘娘，有坐胎藥在，想來皇後求的龍嗣指日可待。”

秋彌本以為皇後會愈發惱怒，不想皇後聞言，雖然怒氣未消，可卻分出心神道：“明日開始，讓太醫院一日兩趟去請脈，待的胎坐穩了……本宮自有法子收拾。”

秋彌被皇後眼中刺骨的毒辣駭著了，趕低頭答應下來。

皇後雖然心悅陛下，但終究是對權勢的在意和對長皇子的執著占了上風。

——

玉芙宮

塗才人上的藥效已然發作，不控製地解了羅衫，難耐地抓撓著自己的。

單允辛揚聲招呼了常順，常順領著人將床榻上上下下的擺件都換了下來，這一會兒的功夫，來往的太監們將不蔽的塗才人看的清清楚楚。

一個個麵有異，低頭匆匆退下，隻餘常順還在殿中。

塗才人憤死，可想而知，明日宮裏要如何傳揚。

無非是玉芙宮塗才人不知檢點，勾引陛下，如何如何，更別提傳到了皇後耳朵裏，皇後又要如何發落。

塗才人已經站不穩了，整個人在地上難地翻滾著，甚至拿腦袋去撞向木質的榻腳，發出沉悶的響聲，伴隨著痛苦的鳴。

常順對塗才人的慘狀視若無睹，默不吭聲地為陛下換了裳，伺候單允辛歇下，又拉下床帳。

陛下讓塗才人吃的，與大年宴那日塗才人下到尤聽容茶水中的一般無二，肖院使說，此藥不同於尋常藥。

不止是燥/熱難耐，更讓服用者渾瘙難耐，若沉溺於事，渾發熱則會加劇痛。

必然會導致中藥者抓撓不止，子皮/，隻怕一個不好就會皮開/綻，容易留下傷疤痕。

塗才人居心叵測，不僅要借尤聽容躲過皇後的步步，讓尤聽容敗名裂地宮，還存了讓破相的心思，思慮周全、心狠手辣。

隻可惜最終，都還報到了自己上。

常順便在不遠冷漠地看著，待塗才人熬不住了，便宮們抬了水進來。

隻這一晚，足足了五回水，塗才人生生煎熬了一整夜。

直至單允辛聖駕離開，塗才人還在榻上昏睡著，整個人憔悴的不像話，自然也沒能去儀宮請安。

待一覺醒來，不等撐著去向皇後表忠心，床帳一掀，就先看見了麵若冰霜的秋彌。

秋彌正坐在床榻前，鋒利的眼神往塗才人上打量著，角勾起一抹嫌惡的弧度。

隻見塗才人的肩頭和後背心上全是青青紫紫的細痕，全是昨夜塗才人不堪忍時抓撓、撞到的，但昨夜寢殿隻有常順和單允辛，奴才們隻知塗才人如何備寵，就連彤史上也是白紙黑字寫的塗才人的姓名。

塗才人分明是在冷冰冰的地板上過了一宿，沒能挨到單允辛的擺，卻百口莫辯。

在秋彌看來，昨夜塗才人和陛下荒唐了一宿，已然是連承寵的規矩都不顧，可謂放浪形骸。

“塗才人醒了。”秋彌不鹹不淡地說了一句廢話。

塗才人剛想起，被秋彌按住了，掐在肩頭的手有些用力。秋彌一招手，一個小宮端著一碗黑漆漆的湯藥遞到了窗前，“才人，您請。”

塗才人有些疑地看向秋彌，秋彌解釋道：“才人昨夜侍/寢幸苦，為保龍胎穩固，皇後娘娘特意命太醫院開了固本培元的湯藥。”

塗才人不敢再問，知道以皇後善妒的子，大概是不想再承寵了，謝恩道：“多謝皇後娘娘。”咬著牙喝下。

秋彌見這般乖覺，繃的角稍稍鬆了些，勉強出了一個笑，了等候在屏風之後的太醫。

塗才人不蔽，秋彌就了人進來，也是敢怒不敢言，隻得往衾被裏躲了躲，順從地手由太醫把脈。

號過脈了，太醫也沒有跟為主子的塗才人說什麽，反而是對秋彌搖了搖頭，“塗才人氣旺，正是適孕的時候，但才承寵隻怕沒那麽快顯出脈象來。”

秋彌也知道這個道理，對張太醫倒是客氣，“以後就勞煩張太醫，每日來一趟，為才人請脈。”

張太醫自然答應，“秋彌姑姑放心，我自當盡力。”

塗才人呆呆地看著兩人遠去，抓著衾被的手上，手背的筋骨迸現，才中了藥，苦熬了一夜，不信太醫竟查不出來。

有張太醫這幾句話，坐實了塗才人侍/寢功的事，以後即便想對皇後和盤托出，皇後也不會信的。

這個張太醫，分明……是皇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