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酒店門口，謝檸瞧見耿正暈乎乎地坐在大門前，不知道幹什麽。

謝檸湊過去一看，發現他在逗一隻橘貓。

這隻橘貓是酒店前臺的一位小姐姐養的，茸茸的，很胖。每天慢悠悠地在外邊溜達，十分喜人。

耿坐在臺階上，酒店明亮堂皇的燈從他後籠下一片黯淡的影，將橘貓完全籠罩了起來。

“耿局？”謝檸經過他的時候了他一聲，“您還不進去嗎？”

耿仰頭，笑嗬嗬地看著謝檸。他喝多了酒，麵酡紅，眼神也有些迷醉。

“謝總啊。”他現在說話都帶了點大舌頭，“謝總，我是……嗝，高興。高興啊，我好久都沒這麽高興了。”

謝檸想了想，上前兩步，坐在了耿邊，中間和他隔了一個人的距離。

耿見有了傾聽者，也打開了話匣子：“這個景區，是我眼看著一點點建起來的。從規劃到開發，到竣工，再到現在的宣傳，已經過去十一年了。十一年啊謝總，你知道是什麽概念麽？十一年前，那就是片深山，和景區半錢的關係都不沾。”

“我就是古鬆鎮的人，我小的時候，那個地方是真窮啊。整個鎮子上都沒幾個年輕人，全出去打工了，就是老人和孩子，老人七十多歲了還得種地，害。我記得小時候我和我祖母去菜市場，撿別人不要的橘子，那橘子裏邊已經糠了，我祖母一個一個地撿起來，拿回去吃，還有人和我搶，大家都想貪那點爛橘子。”

“每年最盼著的就是過年，爸媽能回家，給我帶好多好吃的。有一次過年他們沒回去，算下來我有兩年時間沒見他們，都生疏了。見到他們後，我連‘爸媽’這個稱呼都不出來了，一直往我祖父祖母後躲，還被說怎麽不人，是真的不知道怎麽。”

“後來長大，我有了誌氣和理想，我就想著要將我們申市的經濟搞起來，讓我們這裏的年輕人再也不用出去務工，讓我們這裏的孩子不用一年到頭見不到一次爸媽，讓我們這裏的老人不用七十多歲還得務農，這就好了。”

說起小時候的事，耿迷醉的目變得幽遠深沉，燈映在他眼中，很亮，像是刻進了星辰。

他笑嗬嗬地著不遠的梧桐樹，悠悠又道：“後來聽說我們這裏要發展景區，讓很多人都來我們這裏旅遊，大家都高興啊。來的人多了，不就需要吃的喝的住的嗎？大家能做的事多了，就都有錢了。所以不是我，很多人都盼著這個景區能做，能做好，能讓大家都富起來。”

他忽然轉頭看向謝檸，一本正經地道：“謝總，其實啊，我本不是個多諂的人，你信麽？”

謝檸不由得想到自己剛到申市，剛見到耿的時候，這人巨會來事，甜到了一種油腔調的地步，還讓心生過反，覺得這是個油膩的中年男。要不是後來發現他是真心實意想做好這個項目，本不會和他有這麽多的流，更不會坐在這裏聽他說這些。

見謝檸沒回答，耿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我也知道諂逢迎讓人煩，但是沒辦法啊。我不得不供著那些人，旅遊局的領導、監管部門的人，甚至魯彥那些甲方的人，我就怕他們一個不高興，給我卡住進度或者款項，讓我們這個景區不能早早麵世。包括你們，我哄著你們，怕你們不好好給設計廣告，怕我們這個景區來不了那麽多遊客。”

“不會的。”謝檸說。

耿抹了一把臉：“我就是怕啊，你們很多人都不是申市的，不知道這個景區發展起來的意義。所以我特別怕，怕你們不盡心。我也知道魯彥那貨心裏的算盤，所以我一直頂著力，不讓他的算盤敲響。他那親戚的廣告公司是什麽破玩意啊，連一個特產廣告都設計不好，這麽大的景區到他手裏，不定給我整什麽農家樂。但是沒辦法，他在我們上頭有人，否則他也不敢打這算盤。”

這一個多月以來，耿從未和謝檸說過這些。

難怪魯彥會那麽有底氣地對耿說，他們公司和奧維國際之間，隻能選一個。

“魯彥說要撤資，我急壞了，我不可能將你們換掉啊謝總，且不說你們是我一眼就看中的大公司，就說你們拿出來的廣告方案，那是真好。不過幸好，現在風正清風總來了。你不知道，今天我聽見有人和我說風總要投資的時候，我都和做夢一樣，我差點哭了。”

哭的不是要有新資方了，更是這個項目再也沒有魯彥那種人整幺蛾子，可以順順利利地推進下去了。

就像一個辛苦跋涉多年的旅人，終於掃清了最後一塊障礙，前方可以看到的，是康莊大道，是明的前路。

所以耿完全克製不住自己激的心，今天飯局上吃了那麽多，喝了那麽多，現在又和謝檸說了這麽多。

他忽然神兮兮地湊近謝檸，頗有些八卦地問：“謝總，你和我說悄悄話，你和風總到底是啥關係？”

謝檸也湊近他，低聲道：“我說我今天和風總第一次見麵，你信嗎？”

耿嚴肅地看著，眼睛像是探測儀一樣，盯著的臉看了半晌。

片刻，他正兒八經點了點頭：“我信，因為今天下午你一進門見到風總那一瞬間的迷茫不是裝的。”

謝檸不笑了起來，耿也笑，還拍了拍謝檸的肩膀：“謝總，你這個人，我承下了。”

他能看出風正清對謝檸的特殊，要是沒有謝檸，本不可能有宜興地產這麽好的資方。

謝檸搖了搖頭：“這不是人，耿局，我很喜歡你們的景區，我也可以希它發展得越來越好。”

兩人旁若無人地坐在酒店前的臺階上，聊了很久很久。直到夜深重，夜風更冷，才起回去。

耿被夜風吹得腦袋更加清醒，不歉疚了起來：“謝總你瞧我，你這冒還沒好，我還拉著你坐外邊吹半天的風，我真是喝多了我。”

謝檸笑著說無妨，聽耿講他小時候的故事很有意思。

謝檸洗完澡後，酒店服務員給謝檸送了一壺薑茶來，說是耿讓送的。

謝檸接過薑茶，道了謝。

捧著茶杯坐在床上，看著宜興地產發來的合同。

看著看著，來了個電話，一看，是宋紫雁的。

大半夜的打電話……謝檸接了起來。

宋紫雁在電話那頭激無比地嚷嚷：“臥槽，檸檸，事故調查原因出來了，你知道陸三為啥會出車禍嗎？臥槽，簡直他媽的驚呆我了，竟然是李星朗那個朋友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