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檸這次出差的地方距離西南邊境不遠，比之前來過的申市還要靠南，也還要偏。

落腳在一個鎮子裏，這個鎮子三山鎮，顧名思義，三麵都是山，另外一邊，是一條洶湧湍急的南清江。

因為地勢複雜，通不便，這個鎮子上的人和外界接很。經濟也不是那麽發達，甚至給人一種他們在過上個世紀九十年代的生活。

謝檸來這裏，是幫忙拍攝一組公益片，想讓更多的人了解到三山鎮這個偏遠的地方，為他們籌得社會的捐款，好讓這裏的基礎設施得以建設，讓這裏的孩子們可以上學。

鎮上隻有一個學校，學校裏隻有兩個班，學生一共二十幾個，年齡從六七歲到十五六歲不等，學的東西也非常雜糅。

校長說，鎮上的大多數孩子都留在家裏幫忙幹農活，尤其是生，出來上學的很。

學校裏唯二的兩位老師是一對年輕的小，東部沿海城市過來支教的。為期半年，下個月就要撤出了。

謝檸看得出來，老師很不喜歡這裏，要不是支教的規定擺著那裏，恨不得明天就能走。

“這裏的孩子們不好管教嗎？”謝檸問。

老師沉的臉緩和了些許：“孩子們都是好孩子，懂事，也聽話，就是……就是這裏的人……”

警惕地環視了一下四周，見沒有閑雜人等，才湊近謝檸，小聲道：“這裏的人窮，都道是窮山惡水出刁民，他們素質都一般的。你不知道，我剛來沒幾天，晚上出去上廁所的時候，見著一個男人在不遠直勾勾地看著我，你說他想幹什麽？大半夜的，看老師上廁所？”

因為條件有限，這裏的廁所都是旱廁，學校的廁所就在學校的西南角上，有一個矮矮的圍牆攔著，蔽確實不是那麽好。

“我第一次去做家訪的時候，有一個學生他爸死活拉著我不讓我走，我當時都嚇死了，還好我男朋友接到我的電話去接了我，否則我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麽。”

老師一臉厭惡，那對支教的滿腔熱已經被這裏的現實況消磨了個幹淨。

“我就說還是我們太年輕，支教哪裏有想象的那麽好？條件苦就不說了，畢竟我們早就有心理準備了，就是這裏的人，不能尊重我們嗎？”老師歎了口氣，“所以啊，你們以後在這裏也要小心，他們連老師都不尊重，更何況是你們呢？盡管你們是為了給他們籌集善款，他們未必領你們的呢。”

尤其是，謝檸長得這麽漂亮，一群糙黝黑的大漢裏忽然來了這麽個白貌的姑娘，這不危險嗎？

謝檸點了點頭，朝著老師笑了笑：“謝你的提醒，我明白了。”

謝檸他們住的旅館就在學校旁邊，謝檸第二天第一次去了學校裏，帶上了大老遠背來的文和零食。

那對老師將學生們到坑坑窪窪的場上，謝檸給他們一一分發東西，每個小朋友一套文，一板巧克力，一罐糖果。

小朋友們小心翼翼地將東西接過去，有的飛快看謝檸一眼，轉頭就跑了。有的老早就在後邊探頭探腦，終於到他後大聲說謝謝。還有將兩隻手在髒兮兮的服上反複，才手接東西。

老師在旁邊不斷提醒：“還記得老師教你們的禮貌嗎？接東西的時候要雙手，接完之後要說謝謝……對，蓉蓉做得非常好，你真棒！”

送完東西，謝檸覺孩子們對沒有那麽畏懼了。於是得以和他們說話，了解他們的家庭況。

一半的留守兒，有的和爺爺生活，有的和兄弟姐妹生活。其中一個九歲的小姑娘阿紅，住在十幾裏開外的村子裏，每天四點起床，給弟弟妹妹們做完早飯和午飯，步行兩個多小時來學校，晚上再回去。謝檸給的巧克力和糖，一口都沒有吃，說要拿回去給弟弟妹妹。

謝檸決定，這個公益片的第一個主人公，就拍阿紅。

於是當天晚上，帶著團隊的人跟著阿紅回家，山路非常崎嶇難走，有一段特別狹窄，一邊是懸崖峭壁，一邊是萬丈深淵。可可走的時候，都在發。都不敢想象，這樣的路，一個九歲的小姑娘是怎麽做到每天都要走兩遍的。

因為帶著謝檸他們，阿紅本來兩個多小時的路走了四個多小時，回家之後天都黑了。弟弟妹妹們得大哭，阿紅立刻將糖果和巧克力分給他們，好不容易止住了他們的哭聲，才揭鍋去做飯。

團隊裏的人想去幫忙，但是沒人會使用這種大灶，更無法在幽暗昏黃的燈下分辨阿紅做的到底是什麽東西。於是他們在阿紅做完飯後，借著他家的鍋燒了開水，開始泡麵。

泡麵的香氣彌漫起來，幾個小朋友全都看向了這邊，不斷吞咽著口水。

“一起吃嗎？”可可問。

幾個小朋友輕輕搖頭。

可可從大背包裏將泡麵火腸全都拿了出來，擺在桌子上，一一泡開，推到幾個小朋友跟前：“吃吧。”

阿紅的妹妹小聲對阿紅說：“姐姐，比我上次過生日的要好吃呀！”

吃完飯，阿紅收拾餐和灶臺，然後給弟弟妹妹們鋪床，安頓好弟弟妹妹，搬著小板凳坐在外間，開始寫作業。

謝檸等人也開始在阿紅家院子裏紮帳篷。

謝檸和可可睡一間帳篷，晚上，村子裏山風呼號，將帳篷吹得簌簌作響。可可和謝檸久久都沒有睡意，可可更是在不斷歎：“怎麽就這麽苦呢？一碗方便麵，竟然過生日才能吃到。九歲，我九歲的時候幹嘛呢？”

可可說著說著就開始哭，眼淚怎麽都停不下來。

謝檸越想越沒有睡意，於是打開手電筒，在筆記本上寫拍攝腳本。

要以最真實的鏡頭去記錄最真實的生活，好讓城市裏的人能最大程度上到這裏的艱苦與不易，喚起他們的同理心。

寫了兩個多小時，謝檸出去上廁所，經過一間帳篷的時候，聽見裏邊傳來了說話聲。

是兩位攝影師的帳篷。今天來阿紅家的一共六個人，謝檸和可可，還有公司的兩位男同事，以及兩位外聘的攝影師。

“冷死了，這破地方。要不是錢到位了，我絕對不想來。”一位攝影師說。

“沒事，將就拍拍就行了。”另外一位攝影師回答，“你沒聽說麽？這位謝總，和陸氏集團的總裁關係匪淺。資助這麽個破地方，還用拍攝什麽公益片？直接讓陸氏的總裁撥款不就行了？我看啊，那位謝總也就是過來掙個好聽的名聲，未必上心的。鮮亮麗的都市麗人，對窮苦哪有什麽同理心？估計也不懂拍攝，正好，咱們也省事。”

夜風砭刺骨，吹得人心頭發冷。謝檸著遠，月下層巒起伏的山脈像是數不盡的魑魅魍魎，吞噬著、錮著這裏，看不到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