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繼藩卻看了弘治皇帝一眼：“方才，兒臣自作主張，確實是萬死之罪，還請陛下責罰。”

    弘治皇帝氣的臉發青，最終，歎了口氣：“你不要和朕請罪，去向秀榮請罪吧，你這般魯莽，不將自己的名聲和命放在心上，隨意和人賭鬥，只為你一時之氣，朕失的，不過是一個互市，即便互市，也沒什麼不可。可秀榮是你的妻子，你如此莽撞，現在肚裡已有了孩子，你就沒有想過可怕的後果嗎？”

    方繼藩道：“公主殿下能諒的。”

    弘治皇帝幾乎豁然而起：“如何諒。”

    方繼藩道：“公主殿下說，嫁隨，嫁狗隨狗，既嫁了我，便知兒臣是深明大義之人，定會為了顧全家國，而舍棄小家，因而，一切都可諒。還說，兒臣在心中，是所見的，世上最了不起的大丈夫，兒臣做什麼決定，都甘之如飴。還有……”

    弘治皇帝眉在，胡子在抖，啪的一下，拍案：“夠了不要再說了。”

    “還沒說完呢？”方繼藩委屈的道：“後頭還有洋洋上千言，這只是冰山一角。”

    “……”

    弘治皇帝起：“朕乏了，卿告退吧。”

    方繼藩唉聲歎息：“那麼，兒臣告退。”

    落寞的走了，其實方繼藩還有很多話想說來著，太多太多了，公主的好，一天都說不盡啊，還有公主殿下對自己的評價，自己可以說三天。

    只可惜，畢竟不是什麼人都是公主，能和自己產生神上的共鳴，這些說不完的話，公主殿下和自己在一起，從早到晚都說不夠，可到了別人這裡，就嫌多了。

    不過……無妨，人間有一知己，夫複何求呢？

    方繼藩一告退，弘治皇帝餘怒難消，左右四顧，看了諸臣一眼：“卿等，怎麼說？”

    劉健等人，悵然。

    箭這玩意，他們不懂啊。

    最重要的是，方繼藩雖然經常魯莽行事，可大家習慣了，他若是不魯莽，說不過去。

    再者說了，要不陛下把他宰了吧，臣等樂見其，可陛下你肯宰了這婿嗎？

    既然不肯，那麼還有什麼可說的，我們不說話好了。

    當然，最重要的是，所有人心裡都不狐疑著一件事，方繼藩總是能在最後，使人耳目一新，翻雲覆雨。這一次……嗎？

    箭的事，他也懂。

    一個半月的時間，他當真可以調教出一個弟子，其，竟可高過那五太子赤，無數的疑問，俱都湧上心頭。

    每一個人，各懷著心事，而後……是死一般的沉寂。

    ………………

    張府。

    張升病了一日，自是沒有去部堂裡當值，當日，便有醫奉旨而來，陛下聽聞張升病了，特意差來問診。

    問診的結果，自然沒有意外，是氣急攻心，虛火過盛的緣故。

    醫開了藥方，張升只好躺在榻上靜養。

    張升將自己的管家到了榻前。

    管家哭哭啼啼：“老爺，小人打聽了，爺果然去了西山，已在西山學了，小人設法，給爺捎一個口信，告訴他，老爺病重，讓他趕回來……”

    張升無奈，擺手：“萬萬不可以，不可以。”

    他咳嗽之後，旋即道：“若是此時告訴他，老夫是因為他離家，而急火攻心，了這般模樣，他心裡，定會萬分的愧疚，他一直關在家裡，什麼事都不懂，誒………此時，萬萬不可去傳信，你若是敢捎口信去，老夫便將你趕出去。”

    “可是……老爺……”

    張升苦笑：“他打小，就和別的孩子不同，正因為不同，老夫才害怕他磕著著，也盡力，不讓他去和人往，其本意，就是這家外頭的人心，太汙濁了，只恐因為他的腳，遭人暗中嬉笑和白眼，這些年來，老夫將他保護的很好，很好……可是……鳥兒的翅膀，遲早會的，了，就會想飛，外頭那汙濁的世界，還有那黑暗的人心，遲早有一日，他還是可能面對，我這做父親的……畢竟不能保護他一輩子啊。”

    張升似乎想開了，此時，又忍不住老淚縱橫：“這一次，權當是下一次狠心吧，他在西山，吃了苦頭，了壁，哎……”

    雖說是下定了決心，可心裡一到自己的兒子在西山，定是遭人取笑和白眼，張升心便像是絞了一般，疼的無法呼吸，艱難的道：“讓他見識見識世間險惡也好……他……腳有不便，能做什麼呢，去了西山書院，又能學什麼？咳咳……咳咳……”

    管家也心疼的厲害，爺是自己看著長大的，一念至此，忍不住眼圈也紅了：“老爺………要不，另外想想辦法。”

    張升擺擺手：“不要想了，就這樣吧，元錫……他也大了，他也大了，就如此吧，尤其是得瞞著家裡的事，萬萬不可讓他知道，老夫而今子不好，萬萬不可說。”

    “是，老爺。”

    張升突然又出了猙獰，怒目金剛之狀：“那方繼藩，不是好東西，他若是坑吾兒，老夫便索，什麼都不要，非和他拼了不可。”

    管事的忙是安張升：“老爺別怒，別怒。老爺，這等事，就別介懷了，不過，小人一直有一點，怎麼都想不通，那方繼藩，才和爺見過兩面，這爺，他怎麼就……”

    “別提這個……”

    “是，是。”管事的心裡依舊還是嘀咕，不應該啊，我看著爺長大的，可是爺……

    算了，想也白想，自己又不是爺肚裡的蛔蟲。

    ……………………

    賭鬥之事，傳播的極快，一夜之間，京師外，便已瘋傳了。

    想來，這是韃靼人暗中放出了消息。

    以至於這街頭巷尾，俱都在傳，說什麼的都有。

    有人甚至在猜測，駙馬都尉倘若輸了，是否會依約自殺。

    為此，人們爭論的面紅耳赤。

    “一旦輸了，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此事天下皆知，便是想藏，也藏不住。依我而言，那方大都尉，定當是愧難當，生不如死，以死而謝天下。”

    “我看不會，他乃駙馬，死什麼死，一輩子榮華富貴，換我，便不死。”

    “此言差矣，若是不死，豈不天下人所笑，豈不愧難當？”

    沉默了很久，有人一句話結束了爭論：“真是笑話，方大都尉，還會怕人笑話？”

    “……”

    一下子，所有人沉默了。

    人們細細的思來，雖然現在方繼藩搖了方都尉之後，給人的印象改觀不，可細細再想想許多的舊事，臥槽……方大都尉，想當年，那也是日被人笑話的啊，可人家呢，該吃吃該睡睡，小日子過的滋滋，相比於從前，眼前這點背信棄義，算事嗎？算嗎？

    公道自在人心，每一個人的心裡，已有了答案，這個答案呼之出，似乎已經沒有人繼續討論的必要了。

    似乎每一個人都在想，方繼藩若是真自殺，老子不跟我爹信！

    …………

    西山書院。

    每日卯時，晨鐘便響起。

    這是晨課的鐘聲。

    雖然只來了西山書院才兩日，可張元錫很快適應了這裡的生活。

    這裡的每一個人，都對自己很關照啊，他到了人的輝，在這個集裡，張元錫如魚得水。

    他所住的，也是一個莊戶這裡，生活條件艱辛了一些，可莊戶並不取笑他，在這西山，莊戶們永遠對讀書人敬若神明的。

    一聽到晨鐘，張元錫便醒來，此時，隔壁莊戶也醒了，準備淘米和洗紅薯，熬粥，張元錫則趕開始綁，將這頗沉的靴子卡在自己的小，這時，外頭已有同窗們蜂擁而至了，他們拍張元錫房子的窗：“師叔，師叔，上晨課了，趕，要遲到了。”

    “噢，知道了，很快。”

    穿戴好之後，匆匆洗漱，外頭便有一群熱洋溢的同窗在晨霧中等待，一見到張元錫，眾人便一窩蜂的上前，這個道：“張師叔，我給你搬書箱。”

    “張師叔，瞧瞧這是什麼，我特意留給你的，這梨很清甜，我沒舍得吃。”

    “張師叔……”

    張元錫的一塌糊塗。

    世間如此的好，而自己，竟將自己鎖在了自己的宅裡二十多年，虛度了無數的，現在想來，真是可惜。”

    他接了梨，吃了一口：“嗯，很香。”

    卻不願意讓人給自己背書箱，他立志要做一個正常人，且要做的比任何人都要好。

    接著，這上學的路途上，便開始聽大家說起趣聞。

    他們口裡的師公，還有太子殿下，以及王先生、劉先生、歐先生等等人，永遠是他們孜孜不倦議論的對象。

    張元錫通過這些流言蜚語，方才知道，原來，西山書院裡，什麼人是書院的天，又是什麼人，是書院裡為人所敬仰的存在。

    這一個個津津樂道的人，便是學子們心目中的聖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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