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姨母。”
宋棠寧手接過之后,捧在手里卻只是拿著湯匙攪弄著碗底,那雪耳羹被熬得濃稠雪潤,于卻沒有半點胃口。
鋮王妃見心不在焉地樣子忍不住問“蕭厭傷的很重?”
宋棠寧垂眸低“嗯”了聲“秦姊姊說腰間兩刀一輕一重,重的那刀只差半寸就傷到了要害,若非阿兄命大閃躲的快,怕是就……”
哪怕已經死過一回,再提生死之事,也依舊做不到像蕭厭那般坦然。
鋮王妃見眼圈微紅忍不住輕嘆了聲“蕭厭的位置本就人人側目,更遑論他又是侍出,比不得朝中那些世家清流出的正經朝臣,他這些年替陛下辦差狠辣張揚,招惹的人不計其數,若非他當真厲害恐怕早就已經被人所害。”
見臉愈發的白,鋮王妃連忙收住了里的話“不過好在這次沒事,你也別太擔心了。”
宋棠寧聞言毫沒覺得寬,其實是知道蕭厭境的,在未曾與他相識的上一世,哪怕被困在那廢棄小院不見天日,他那些兇煞惡名依舊遍傳于耳。
滿京城“正直之士”誰不罵他弄權,那些自詡清流之人更是不屑與之為伍。
人人都說他不得好死,說皇帝走后他失了庇護,定會被人五馬分尸,曝尸荒野。
宋棠寧垂眸著碗底的羹湯“姨母,你說阿兄真是佞嗎?”
鋮王妃愣了下,有些沉默下來,過了許久才低聲道“你是怕蕭厭將來失勢?”
宋棠寧臉蒼白,曾經聽外祖父與講過史,也曾說過歷朝歷代佞弄權之人大多都下場凄涼。
原本聽聞這些時不曾有容,更覺得史書之上的那些人與無關,可是阿兄不同,只要一想到蕭厭可能會落到那些人的結局,就覺得連呼吸都被人窒住。
鋮王妃見水盈眼,手輕拍了拍“你要明白,蕭厭將來如何,與他是否佞沒有任何關系,若說佞,他一不禍國殃民,二未殘害忠良,這些年死在他手里的人雖然不計其數,可若說全然無辜屈枉死的卻也沒有幾個。”
“朝中爭斗向來沒有對錯,他所做的是每一個想要得權之人都會做的,世人罵他不過是因為他是宦,覺得他有殘缺不配立于朝堂之上,他手中權惹人眼饞,旁人覬覦自然會百般詆毀,他的存在妨礙了其他人利益,那些人自然容不下他。”
鋮王妃對于蕭厭所知不多,可當初與鋮王一起時他時常會提起朝堂之事。
鋮王提及蕭厭時哪怕懼他權勢,厭他擅權,可骨子里卻依舊看不起他是個閹人,朝中其他人自然也一樣。
他們不會去在意蕭厭到底做了什麼,不會去管他文武雙全能力多強,他們只覺得他有殘缺就該如螻蟻蛇鼠,躲在暗角落里茍延殘。
他立于之下,就是他的錯。
鋮王妃輕著宋棠寧的頭發“蕭厭之錯,錯在他非全人,那些人詆毀他也并不是因為他罪不可赦。”
“他們只不過是想要借著詆
辱旁人來清白自己,別人越是惡名昭彰,他們就越是公正清廉,旁人是逆行倒施,他們自然就是皇權正統。”
想起很久以前的事,聲音都低啞了幾分,
“我不知道你是否還記得當年的戾太子,就是這次宋家牽扯到的那人,那時你還年不曾見過那人被立儲時京中是何等喧盛,他曾被滿朝稱贊,曾是眾所歸,人人都道他若能登基必是一代明主,可你見他下場。”
“謀逆犯上,火燒宮,東宮數百人一夜全枯骨,而他死后也遭挫骨揚灰,本是驕一朝跌落深淵,如今人人提及他時都道他兇殘暴,是謀逆犯上的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可是當年的真相到底如何又有幾人知曉?”
宋棠寧聽得出神“姨母,戾太子當年到底有沒有謀逆?”
鋮王妃想起曾在宮中見過的那個青年,朗朗如日月,清風霽書,他仁百姓,厲肅朝堂,于太子之時便已讓大魏有中興之像,他只站在那里就能讓人忍不住順服傾慕。
年就已是儲君,只要安穩向前那天子之位早晚是他的。
謀逆……
鋮王垂眼遮去眼底冷嘲“誰知道呢。”
天子言他謀逆,他就是謀逆,世人說他暴,他就也只能暴留名。
不過是王敗寇,棋差一招,輸了朝權爭斗死斃亡,無人能替其辯解。
……
外間原本擔心宋棠寧悄悄過來的蕭厭長立于廊下,旁約的線讓他藏于影,冷白側臉被錯影勾勒出朙逸弧度,瞧不清臉上神。
“督主。”
縉云提著燈籠有些擔心。
他沒想到鋮王妃會與宋小娘子提起戾太子,更沒想到他們會再聽到那一段往事。
蕭厭靜靜看著窗戶上出的剪影,仿佛又看到了那場傾天火。
凌四起的驚恐慘,漫天飛揚的濃霧黑煙,他被滿是的母親推搡著摔倒在門外,后房梁傾塌,轟然落下的焦木將母親吞沒,唯一留在耳邊的便是那句聲嘶力竭的“活下去”……
蕭厭指尖蒼白,用力扣著手上扳指,半晌才朝著杭厲道“守好了們。”
杭厲垂眸“諾。”
蕭厭定定看了眼窗后,閉眼片刻再睜開時,劍眸已是冷然。
“督主,可要命人喚宋小娘子?”
蕭厭頷眸“不必了,走吧。”
……
外間之人來得悄然,走得無聲,里間二人毫不知蕭厭來過。
鋮王妃只是繼續說道“當年的事已經蓋棺論定,無論戾太子是否謀逆,此事都無人敢追究。”
“今上便是戾太子落敗后才得以順利主東宮,因此對于此事極為忌諱,你只看宋家不過是與戾太子舊人有所牽扯便被滿門下獄,所以別與外間提起這樁舊事,也別在人前對當年之事出疑。”
“你只需要知道他是逆賊,天下皆知就夠了,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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