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寧回去之后，去了鋮王妃那里一趟，顧鶴蓮已經不在院中了。

原是想要見見鋮王妃，怕顧家舅父那張太過利了，跟姨母吵起來會傷了人，可誰知道蔣嬤嬤卻說鋮王妃已經歇著了。

棠寧低聲問“姨母這麼早就歇下了？”

蔣嬤嬤回頭看了眼已經熄燈的房中“王妃夜里疲乏，早早就睡了。”

棠寧知道沒說實話，遲疑了下還是直接問道“鋮王府那邊的事，顧舅父告訴姨母了嗎……”

“郎也知道？”

棠寧點頭。

蔣嬤嬤見也知道鋮王府那起子事，強撐著的笑臉這才有些繃不住地垂了下來。

紅著眼圈低了聲音“顧郎君夜就來見了王妃，跟說了王爺那些事，王妃剛開始不肯相信，兩人就吵了起來，顧郎君跟王妃過往就有積怨，吵起來有些口不擇言，兩人鬧的很是厲害，顧郎君摔門就走了。”

“那姨母？”

“王妃了胎氣，好在秦娘子留了安胎的藥丸，服過之后這才緩了過來，只是顧郎君走了之后王妃一直在哭，不老奴進去，也不許老奴去尋您。”

鋮王妃只將自己關在了房中，誰也不肯見。

棠寧聞言眼底堆著擔憂，知道鋮王妃本就是極為要強的人，子更是火烈，滿腔真心以為是如意郎的夫君，從一開始就是心積慮鉤織了騙局，騙心，騙府，甚至騙近二十年真心付。

怎能忍得下這口氣？

只是鋮王妃這胎本就懷的不順，子也一直弱著，這般鬧騰當真得住嗎？

棠寧低聲問“那姨母明日可還要回王府？”

“回。”蔣嬤嬤垂著角說道“王妃說，不管顧郎君說的是真是假，都要走一趟去弄清楚。”

如果是假的，絕不會容許顧鶴蓮詆毀王爺，可如果是真的，也斷不會饒了鋮王。

棠寧其實也猜到了就算知道那些過往也依舊要回去，就像是阿兄說的，他們是攔不住的。

棠寧拉著蔣嬤嬤的手低聲說道“姨母執拗，回去后怕是未必能忍多久，不讓我跟一起去王府，可是鋮王如果真騙了，姨母此行難保不會有人手。”

“我跟阿兄借了綾音，讓明早陪著你們一起回去，到時還有兩個暗衛充作使，嬤嬤定要讓們寸步不離地跟著姨母，食住行，與人見面，嬤嬤都要多加留意……”

頓了頓才道

“旁的的那些只要小心些就能避開，惟獨跟顧家舅父有關的，您一定要萬分當心。”

蔣嬤嬤心中一咯噔，猛地抬眼“郎是說…”

棠寧沉著臉“當年顧舅父跟姨母的事我也聽說了，雖然不知道鋮王蓄意接近是真是假，可是顧家舅父絕不是那種會輕薄姨母給下藥的人。”

“如果鋮王真有問題，那當年構陷顧舅父的必有他一份，我怕他們會故技重施。”

“怎麼會，王妃可是王爺的妻子……”

“若這妻子是他心積慮求來的，如果損一人名節，就能讓鋮王府困，讓顧舅父束手，甚至我和阿兄退讓呢？”

“他敢？！”

蔣嬤嬤臉瞬間難看起來“王妃與顧郎君清清白白，怎容人輕辱，老奴定會寸步不離地守著王妃，他們若敢害王妃，老奴就跟他們拼了！”

> 棠寧安著氣急敗壞的蔣嬤嬤，又與代了幾句，在鋮王妃院子里徘徊了片刻，這才離開。

回了自己住，就先去看了宋茹，宋茹人還昏睡著，只是比起先前臉慘白，這會兒上稍稍紅潤了幾分。

聽照顧宋茹的惜春說，先前醒過來了一次，迷迷糊糊地用了些米粥人就又睡了過去。

“小娘子醒來時迷迷糊糊地著阿姊，又哭了一會兒肚子疼，奴婢照著秦娘子的辦法替位，又拿了湯婆子熱敷，小娘子這才好了些。”

棠寧拉著宋茹有些冰涼的小手將其放回了被子里，又仔細掖了掖被角“癸水初來，子不適，又驚創，邊離不得人，你們要多留意些，夜里流守著。”

“郎放心，奴婢知道。”

棠寧了宋茹額頭，代惜春們好生守著宋茹后，這才放心回去。

屋中已經備好了熱水，棠寧洗漱完后，花蕪就上前替解了頭上釵環，等長發落下后，才低聲問“顧舅父回去了嗎？”

花蕪搖搖頭“沒有，顧家主留宿在了西院那邊。”

棠寧心中微松，知道顧鶴蓮雖然跟姨母吵卻依舊放不下，恐怕也會時時留意姨母的事，這才說道“你等一下去見顧舅父一趟，跟他說姨母回王府后，不管他是派人保護還是怎樣，都留意些蔣嬤嬤。”

“郎？”

銅鏡里頭，后原本替梳著頭發的花蕪震驚的瞪圓了眼。

棠寧低聲道“不是懷疑，蔣嬤嬤是姨母的嬤嬤，也伺候多年，尋常不會背叛，可是姨母不能有任何閃失。”

跟著阿兄學會一個道理。

人心難測。

防人之心不可無。

父子兄弟，尚能反目，彼此構陷起來不擇手段，這世上還有什麼是不能的。

不會輕易去傷害任何人，可該有的防備還是得有，如果蔣嬤嬤忠心自然是最好，可如果……

得保護姨母。

花蕪小小聲地說“可奴婢瞧著蔣嬤嬤很是忠心……”

“我也希是忠心。”棠寧說道“所以才讓你告訴顧舅父，不是其他人。”

顧鶴蓮辦事謹慎，也明白蔣嬤嬤跟鋮王妃的關系，他就算心有戒備也不會輕舉妄。

花蕪眼睛轉了轉“那奴婢等下避開其他人悄悄去見顧家主。”

萬一蔣嬤嬤沒問題，這事只能爛在郎和顧家主肚子里，不能讓其他人知道，免得將來蔣嬤嬤生怨，郎也難做。

萬一是真的就更不能走消息，免得傷了王妃……

“就你機靈。”棠寧笑看一眼。

花蕪彎著眼嘿嘿笑了聲“奴婢跟郎學的。”

花蕪手腳利落地將長發梳好，放下梳子時瞧見棠寧肩頭有些泛青，了說道“郎這里有些青了，傅老夫人那會兒走的時候將其他東西帶走了，可是傅郎君給的傷藥還留著呢，您要不要試試？”

棠寧拒絕“不試了。

”

阿兄給了傷藥，又替推，傅來慶又并非武將，他的傷藥未必有阿兄的好。

瞧了眼桌子上擺著的盒子，想起傅老夫人今日流出來的意思，朝著花蕪說道

“你明日取兩株人參讓人給傅老夫人送過去，去時直接給傅老夫人，就說是我激這段時日幾次相助，還有今日這些傷藥的回禮，往后傅家那邊若再送什麼東西過來，一概婉拒了。”

花蕪聞言有些驚訝，忍不住道“郎不喜歡傅郎君嗎？”

“我為什麼要喜歡他？”

“可是奴婢看傅家好的。”

“傅家好那是人家的事，跟我有什麼關系？”

“可是……”

見小丫頭你還想要說話，棠寧轉很是認真地看著“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傅家是個好人家，傅郎君人也不錯，可是我沒打算要跟他在一起，就不能含糊其詞耽誤了他。”

“傅老夫人有意撮合我跟傅郎君，卻并不是非我不可，我如果不早早表明了態度，讓誤以為我對傅家也有意，將來臨到頭了才說不肯只會傷了兩家誼，也對不起傅老夫人之前對我的那些維護。”

那位老人通事明理，對庇護頗多，不能含含糊糊傷了老人家的心。

花蕪想了想，遲疑著道“那郎真的不想嫁人了嗎？”

棠寧搖搖頭“不想，我想好好籌建書院，將來有能力去建子學堂，我想多讀些書，尋幾個志同道合的人盡綿薄之力去教化一些子，我還想陪著阿兄，想留在積云巷……”

若是嫁了人，阿兄就又只剩下一人。

棠寧抬頭認真道“我的心很大，想要的不是尋常后宅天地能夠容納，不過你若是哪一日有了心儀之人，就大大方方地來告訴我，我定會風風地將你嫁出去。”

花蕪頓時嘟囔“奴婢才不嫁呢，奴婢陪著郎。”

棠寧笑了聲“就怕大不中留，萬一哪一日瞧見個俊俏郎君，說不得哭著嚷著要嫁出去呢，連我也不想要了。”

花蕪瞪眼“奴婢才不會呢。”

“真不會？可我怎麼看著你前兩日瞧著隔壁院兒里練武的那些黑甲衛，眼睛都直了？”

棠寧學著那日藏在柱子后捧著臉的樣子，掐著嗓子“念夏姐姐，那個好看，舞子的……”

“郎！！”

小丫頭年歲還小，不住打趣，三兩句話臉蛋兒就臊的通紅，見棠寧滿是戲謔地看，花蕪紅著臉跺跺腳。

“奴婢不跟您說了，奴婢去找顧家主！”

花蕪一溜煙地跑了，那險些踢到門框的模樣，逗得棠寧伏案哈哈大笑。

屋中燭影搖晃，棠寧笑了肚子疼，手了抬頭時，就瞧見銅鏡里眉眼皆彎，小臉灼灼若芙蕖，腮朱的小娘。

臉上的傷痕已經淡了很多，皮也恢復了往日白皙，上寬敞寢出修長脖頸，杏眸舒展時眼尾上揚，頰邊梨渦深陷，臉上沒有半點重生后的霾。

可唯有自己知道，心境不似從前，也再回不到過去那般癡慕一人的單純。

棠寧其實并非排斥嫁人，也不是為了陸執年就放不下過往，只是總覺得經歷那麼多之后，這世間恐

怕再難有一人能夠驚艷歲月。

畢竟已經見過這世上最好的男子，讓心，總得比阿兄還好才行。

要比他好看，比他溫，比他矜貴冷靜，還要智計無雙。

霽如清月，眼瀲滟，那張臉就無人能敵，形如勁松照月崖岸嶙峋，明明平日穿時瞧著頎瘦，可去外衫時腰間線條卻像是藏勁繃的弓弦……

“呸！”

這念頭剛起，宋棠寧就猛地啐了聲，手拍了拍有些發燙的臉。

小海棠，你在瞎想些什麼東西！

那可是你阿兄！

手著不遠的杯盞一口飲盡，那有些涼了的水順著間流腹中，棠寧用力甩了甩腦子里被迷了眼灌進去的水，捧著杯子嘀咕。

“都怪阿月姊姊……”

好之徒，帶歪了。

才不是那種會被迷了眼的人！

遠在錢家被錢夫人拉著“談心”的錢綺月重重打了個噴嚏，剛咽下去的點心噴了錢夫人一臉，著鼻子捂著嘟囔“誰念叨我呢？”

錢夫人一掌糊在腦門上“鬼念叨你，臟不臟？！”

錢綺月委屈。

……

一夜無話，翌日一早，綾音就領著兩個瞧著眼生的年輕子過來。

棠寧將人送過去后，就瞧見顧鶴蓮也領著個人杵在鋮王妃屋中，他眼下青黑，難得瞧著憔悴極了，只是那一晃眼的富半點沒忘。

鋮王妃除了眼睛有些微腫，已經瞧不出來異樣，沒拒絕棠寧和顧鶴蓮，將二人送去的人全都帶在了邊，然后領著蔣嬤嬤就坐上了回鋮王府的馬車。

“顧舅父，你不去？”

“我去什麼，看著我煩。”

顧鶴蓮冷哼了聲，瞧了棠寧一眼“我聽說你要去宋家挪墳，到時候讓人跟我說一聲，我跟你同去。”

棠寧點頭“謝謝舅父。”

顧鶴蓮點點頭“行了，你回去吧，我走了。”

顧家的馬車就停在外間，顧鶴蓮冷著臉上了馬車之后，牧風就駕車朝著他們在京中落腳的地方走，只是等出了積云巷后，顧鶴蓮就直接一簾子。

“跟著榮玥。”

牧風愣了下“家主，鋮王府怕是不歡迎咱們……”

不是不歡迎，那是去了怕都能打出來的那種。

顧鶴蓮面無表“廢話，老子又不去鋮王府，去那附近找個宅子，能瞧見王府的就，把帶進京里的人都挪過去。”

牧風說道“可那附近怕沒那麼大的空宅……”

“沒有你不會去買？沒空宅就花錢讓人挪，千兩不夠就萬兩，萬兩不夠就十萬，顧家那麼大的銀庫，不夠你買個宅子？”

牧風“……”

顧鶴蓮沉聲道“把人都給我過去，家伙也帶著，要是謝天瑜那狗日的敢干什麼，就抄家伙弄他。”

再把榮玥搶回來！

牧風看著匪氣十足的顧鶴蓮沉默了片刻，想著要不要再跟左州搖些人，他怕家主發瘋捅出大簍子。

到時候拐了王妃跑路……

會被追殺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