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輕笑一聲，他早知的來意，也大抵早就知道了會如此反應。

“怎麼救？”

不知道怎麼救，只會說，“奴盡心侍奉公子。”

那人似笑非笑，并沒有一強迫之意，“如何侍奉？”

狼毫筆頂抵得下頜難。

小七抬眸，那一雙眸淡淡地掃著。他就似在打量到手的獵一般，眉眼間都是勢在必得，又好似對什麼都了然于。

他不慌不忙，也不強人所難。

但卻在這樣的凝視下生了退意，好似明白了他的意思。

想推開那支狼毫筆卻又不敢，聲音不免就越發低了下來，“奴不知道。”

幾乎是低聲下氣的。

那人好心問道，“可要我告訴你？”

小七怔怔地著他。

那修長無一瑕疵的指骨輕輕巧巧地著狼毫筆，從的下頜一寸寸、一厘厘地往下去，激起了一細細的皮疙瘩。

過的脖頸，的領口，過的鎖骨，最后進了的脯之間。

臉煞白，子僵直，卻屏聲斂氣，一也不敢。

他低沉的聲音就在的耳畔，意有所指地問，“還救麼？”

他要與做易。

他并不要別的，也沒有別的可以與他易，就只有這一子。

他大抵是也只要這一子。

小七心里陣陣泛酸。

想起來，大表哥總把捂得厚厚的，謝玉也總給袍被褥，他們都將裹起來，唯有公子，唯有公子許瞻想要下的裳。

怔忪地出著神，眼前的人又道，“想救，把袍子了。”

“不想救，就出去。”

他的話冷冰冰的，沒有一往常的愫。

眸中凝淚，倉皇低下頭去。

br> 沒有猶疑，想，想救啊，也要救啊，不救就不會回來了。

會不知道在外頭好嗎？

會不知道被人護著、哄著、寵著好嗎？

知道啊。

也知道不該回蘭臺，不該進大營，什麼都知道。

在哪兒不比在這里好啊。

跟著大表哥沒有挨過凍，跟著謝玉也沒有挨過凍，卻在他的中軍大帳外吹了一個時辰的風雪。

噙著淚倉皇了白袍，解了腰間綁帶，一雙生了凍瘡的手微微抖著，解了綁帶，便去棉。

陣陣地發冷，一件袍便打一回寒，外袍子褪下肩頭堆在腰間，又去里袍子，里袍子褪下亦堆在腰間，肩頭的“許”字烙印昭昭在目，在口的狼毫筆亦宛然呈在眼前。

“無人強迫你，把眼淚咽回去。”

那人話語平淡，出難以察覺的冷來。

小七心里一滯。

是了，并無人強迫。

帳外風雪呼號，寒心酸鼻，齒也要打起冷戰來。

他不說停，便不敢停。

垂眸閉眼，不敢去看眼前金尊玉貴的人，更不敢看穢不堪卑賤如泥的自己。咬牙解開了抱腹，初菽發，在他的眸中微微抖。

他笑了一聲，“好。”

小七不知他這個“好”含著什麼樣的意味，但這其中的冷漠疏離使瑟瑟發抖，抬眸小心地細窺那人。

那人的臉并不好看，不，他的臉十分難看。

在他眸中看不見一憐惜，

眉眼之間反倒是不屑于掩飾的冷漠、鄙夷、嫌惡，如千百把利刃般一下下地刺了過來。

小七心里咯噔一聲，他的目停留在那枚云紋玉環上，好一會兒都沒有說話。

竟忘記了。

忘記了大表哥在逃亡路上又送了一枚云紋玉環。

云紋玉環一共兩枚，一枚被摔碎了由赤金鑲嵌，一枚完好的總懸在沈宴初腰間。

許瞻亦是見過的。

如今這枚完好的玉環就掛在的脯之間，說也說不清楚，辯也辯不明白。

他手里的狼毫筆尖在脯上下隨手掃著，亦在那枚云紋玉環上掃著，那濃黑的松在蒼白的上留下難看的痕跡。

他有些出神，“你竟為他做到這般地步。”

但聲音依舊是平和的，“原來如此。”

小七心中酸郁結，深深地埋下頭去。

心里切切地祈禱，祈禱這一夜就這麼過去吧，要裹好袍，拉高領口，要去外頭過完這剩下的一夜。

凍死也好，怎樣都好，總好過在這里。

那支狼毫筆也沒有再掃下去，他很快就棄了筆，與靠近了幾分，那俊無儔的臉龐微微俯來。

上一回他這樣做，是給了一個悠長的、溫繾綣的吻。

但這一回他并沒有，與隔著寸余的距離，他笑著說，“小七，你不干凈了。”

小七眼底蓄淚，不敢抬頭。

不敢說自己是干凈的。

沈宴初曾在棲霞客舍吻過的脖頸，即便后來再不曾過，那在許瞻看來，也是不干凈的。

便是眼下就干凈了嗎？眼下袒，被他用松掃得七八糟。

那人眼尾泛起了薄薄的

紅，夾著一聲幾不可聞的嘆，“你上有了別人的味道。”

小七恍然一怔。

他說的并沒有錯。

戴著沈宴初的玉環，披著謝玉的袍子，千真萬確是有了別人的味道。

公子許瞻是一個有潔癖的人，姚小七該是什麼味道的，他記得清清楚楚，分毫不差。

有一回青瓦樓遇刺，他俯靠在了的肩頭。胡渣扎在頸間微微，那時他問，“小七，你上是什麼味道？”

那時他抬手抱住了，他說，“是雪松。”

因而在他看來，小七就應該與他是一樣的味道，也只能與他是一樣的味道。

都該是雪松的味道。

大抵是太冷了吧，上一直在微微發著抖，想拉起袍來取暖，但那人用筆管抵住了的手，低低喃道，“公子奴”

想說，“奴很冷。”

但沒有機會說完。

那人說，“尋你的人說，你與魏公子同住一室。孤男寡的，干什麼了？”

忍已久的眼淚咕嚕一下滾了下來，小七抬起頭來大著膽子辯白，“魏公子是君子，奴也不是那樣的人。”

不敢大表哥，也不能稱名諱，因而提的是魏公子。

但大抵什麼都沒用了，那人笑了一聲，筆頂在脯上信手撥弄，“你是怎樣的人？”

小七心口一窒，頓然明白了那人話里的深意，一時心如刀割，悲不自勝。

是怎樣的人？

一個曾在他下輾轉承歡搖尾乞憐的人。

曾在他下俯首就擒。

便是此時，

那人穿了一切，因而笑得涼薄。

他說，“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