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恍恍惚惚地承著，一次次地趴了下去，又一次次地被他托了起來。

茫茫然一片空白的時候，好似有溫涼涼的水一滴滴地垂上了的薄背。

怔怔然地回不過神來，想，那是什麼？

但想不了太多，便被那此伏彼起的進犯沖散了將將匯聚一的思緒。

后來好似已經爛如泥，后的人再怎麼箍的腰也箍不起來了。

短案上的金炭漸漸燒盡涼了下去，與公子那一的薄汗卻始終不曾有一刻消退下去。

小七淚流滿面，便趴在那溫的茵褥上，任他肆意地索取。

想，罷了，都由了公子。

晨熹微，東方既白，微亮的天過車窗帷幔打進了泛白的線。

聽見薊城尋常的人家鳴犬吠，想，這漫長而又熬人的小年夜終究要過去了。

如今，已是燕莊王十六年臘月二十四。

就要到除夕，也就要到正旦了，待到新的一年，想必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是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因為后的公子也總算停了下來。

小七委屈地將臉埋在茵褥里，不肯去看他。

但那人卻把那弱無骨的子輕地翻了過來，捧著的臉，用那還算干凈的袍袖去拭的眼淚。

他的聲音哽咽著，“小七小七”

一連喚了好幾聲的“小七”，他大抵是有什麼話要與說罷？

可他只是喃喃喚著的名字，并沒有往下說下去。

他眼里有萬般的緒，他抱屈，惱恨，他也心疼，憐惜，還有許多說不清也道不明，全都齊齊地凝在他一人眼里。

那高大的軀在了小的子上，那張如冠玉般的臉龐深深地埋進了的脯里，良久都沒有再說什麼話。

被得有些不過氣來，忽而口一涼，有水流淌過。

那是什麼？

恍惚想起夜里脊背上也有這般溫涼的水滴。

小七恍然一怔。

那是公子的眼淚

。

他怕看見自己在哭，怕看見他不控制的可怖，因而才在這一個漫漫的長夜里都不許正對著他嗎？

也許是罷。

他不說，也是知道的。

他的眼淚淌在的脯之中，這一夜早就被他燙灼得干燥的如沐甘霖。

他好似十分貪這對溫如綿的菽。

記得第一次在公子面前暴兒是在魏昭平三年的冬天，好似與今天是一個差不多的日子。

那時他在易水別館對堂前審訊，他曾反手甩開刀鞘拔出匕首，砰地一下就劃開了縛的布帛，整個脯都暴在他那漆如點墨的目里了。

那時的公子可當真是鐵面無呀，他用匕首重重地敲的骨節，將纖瘦的骨節敲得陣陣發麻。

就為了要認罪求饒，他還嚇唬，要裴孝廉將送去大營為。

公子真有一張淬了毒的呀！

那時的小七衫不整，袒，看起來十分狼狽。

如今呢？

如今亦是衫不整，袒。

但不算狼狽。

因為埋在口暗暗哭泣的公子比還要狼狽。

不。

如今與公子之間已經不必再提什麼狼狽不狼狽的話了。

小七上已經沒有半分的力氣，卻還抬手去輕他的頭顱，溫言語地問他，“公子，你怎麼了”

他一哭，的眼淚也止不住，但并不知道自己因何而哭，只是眼角的淚決了堤一般兀自淌著。

也許是因承了他毫不溫的索取，也許是因了心疼上那脆弱的似個孩的大公子。

怔怔地想，過了年關，姚小七就十七歲了。

比公子小了整整五歲。

可在這一刻，再霸道的公子也不過是個孩。

他似嬰兒一般在母親溫的脯之中如泣如訴，求取安。

怔怔然輕著他，想，公子酒醒了，此時卻也只余下無盡頭的心碎神傷了罷？

他們母子的溫與在后小殿慘死的人一同，全都沉寂在了那吃人的燕宮之中。

這滿地皚皚的雪總有消融的一日，后小殿那一重重的也必會料理得干干凈凈。

可公子呢？

他看似什麼都有，金尊玉貴的大公子，名正言順的嫡長子，名副其實的掌權者，他即要坐擁天下。可小七卻覺得如今的他一貧如洗，他也一無所有。

王青蓋車緩緩停了下來，但公子沒有起，便也依舊等著公子。

駟馬打著響鼻，十六只馬蹄在蘭臺外的青石板路上踩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一晃神兒想著，馬蹄怎麼會踏出這樣的聲響呢？

好一會兒才想清楚。

哦。

原來小年夜的薊城下了一整夜的雪呀。

罷了。

什麼也不再去想了，累極了，閉上眼立時就睡了過去。

也不知睡了到底有多久，只覺得這一覺似地老天荒一般，十分的漫長。

朦朦朧朧中見公子已經起披好大氅，似乎要走了，還別過臉來與說了一句，“小七，你再睡一會兒，我進宮一趟，有些事總要理干凈。你醒了再來找我。”

乏得厲害，因而只是含含糊糊地應了一聲，公子便也下車走了。

公子不在，一人睡不踏實，只覺得周遭森然死寂，靜得十分可怕。

忽地車門吱呀一響，那趕車的人竟掀開了帷幔，雖并不進來，但就那麼挑著帷幔直勾勾地盯著，把從上到下瞧了個分明。

小七頭皮發麻，想，想拉好袍，想扯過錦衾，想

趕起逃下車去，卻毫也彈不得，不駭得大起來，“公子！”

這一猛地驚醒，見公子仍在邊睡著，那偉岸的軀足以遮擋住衫不整的子了。

趕車的人并不曾進來，只是仍在呼嘯的風雪將帷幔吹得不住地擺。

原來只是一場夢，小七微微放心，眼皮依舊沉重地抬不起來，往公子懷里鉆了鉆，復又沉睡過去。

這一回便睡得更沉。

害怕在車里終究是要被人瞧見，約想起公子要醒來去找他的話，因而跳下馬車便沿著大道往金馬門跑，也不知怎麼就跑進了萬福宮。

前殿的宴會已然結束，下意識地便穿過屏風往后小殿去，見周王后仍在珠簾外立著，穗娘與老宮人竟也躬在一旁向殿張。

既還在后小殿，那想必公子也仍在殿罷。

小七趕忙朝殿看去，但殿輕紗晃，榻上卻空的并沒有一人。

便問周王后，“娘娘，公子呢？”

周王后似定住了一般沒有彈，那穗娘的上半邊子卻砰得一下裂了兩半，與頂著一窟窿的老宮人一起吱吱呀呀地轉過來，朝發出喋喋怪笑。

小七骨悚然，拔步便跑，那兩個鬼東西也悠悠地朝追來。

小七不要命地逃，逃得膽喪魂驚，總算逃到了金馬門，見公子正立在城樓上，心里一安，忙大一聲“公子！”

公子一轉，適才追的鬼東西登時便消失不見了。

忙提起擺往城樓上奔去，卻見城外烽火四起，硝煙彌漫，不知燕國竟又與哪國開了戰。

鵝大雪兀自鋪天蓋地地下著，雪里戰馬嘶鳴，刀斷戟折，就連城樓也不是方才金馬門的宮墻了。

但不管怎樣，能找到公子便不怕了。

小七朝公子跑去，將將到了公子后，正要去握公子的手，忽地一支凌厲的羽箭破風穿雪而來，疾疾中了公子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