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堂外。

幾位年過七旬的老王妃手拄鑲著皇族纏龍紋的拐杖，垂著頭，靜靜地站在門口。

“時辰不早了，諸位還是先去歇息，明日再見皇后。”封宴快步走下臺階，扶了站在最前面的老王妃一把。

這是先帝老堂哥隋王的王妃。隋王六十歲時去世，一生共生了九子四，是周氏皇族里子嗣最多的。老王妃是他的發妻，二人攜手一世，很是和睦。隋王為人低調謹慎，不權勢，一輩子只領了個閑職。所以不管是先帝時、還是先祖帝時，對這一家人都很寬厚。

老王妃行了個禮，笑容滿面地說道“依祖制，老臣等今晚本就應該隨皇后一起祭祖。先帝時憐憫老臣等年邁，免了老臣等跪祭禮。但今日不同，新帝登基、攜新后祭祖，于于理于法，老臣等都當前來伴駕。”

封宴這時才覺得有些頭疼，他心疼顧傾頂著沉重的金冠，所以想讓歇一歇，哪里想到老王妃們竟然趕來了。而且這老王妃與別的王妃不同，先祖帝時就賜職，可自稱臣，而非臣妾，地位尤其不同。

吱嘎……

佛堂大門緩緩打開。

幾位老王妃連忙垂手低頭，齊聲道“皇后娘娘萬安。”

“諸位老王妃免禮，舟車勞頓，諸位老王妃辛苦。”顧傾雙手端于前，邁出佛堂高高的門檻，溫地說道。

“老臣……”老王妃抬頭，當場愣住。

顧傾竟然披頭散發地出來了。

“這、這是為何？”老王妃困地問道。

“老王妃，本宮自覺德行有虧，仰看佛祖時，心中惶恐不安，唯有去除金冠華飾，警示自己雖居后位，也當恭克勤儉，德仁天下，不得忘本。”

“原來如此。”老王妃拱手，深深行了個禮“皇后娘娘

心地純良，果然有佛心在，引來凰棲梧。”

顧傾輕輕地松了口氣，趁著眾人不備，生氣地瞪了封宴一眼。

封宴理虧，清清嗓子，主扶住了老王妃“老王妃，朕扶你去休息。”

“老臣還是陪著皇后……”

“皇后想獨自自省，就讓一個人呆著吧。”封宴朝顧傾遞了個眼，摻著老王妃就走。

顧傾趕回到佛堂里，捧著頭發，嘗試自己把頭發挽回去。

這里沒有鏡子，挽了好幾下也沒能功地把冠戴好，胳膊倒是先酸了起來。

“讓奴婢來吧。”秦碧紋的聲音響了起來。

回頭看去，秦碧紋正推開門走了進來。

顧傾擰眉，并不知道秦碧紋也跟著過來了。

“宮中規矩，奴婢理應伴隨駕。”似是看出顧傾的疑問，秦碧紋行了個禮，小聲說道。

有禮有節，也沒做錯事，顧傾沒理由轟出去。

“你來吧。”把金冠放下，在一邊坐好。

秦碧紋快步過來，從懷里拿出檀木梳，托起顧傾的頭發輕輕梳理。

“原來是秦宮令在這兒，那正好。”封宴回來了，看到在給顧傾梳頭，立馬有了笑容“正擔心皇后這要怪罪朕。”

“皇后子溫，哪會怪陛下。陛下還是去那邊的佛堂吧，免得皇后又要想

辦法應對外面的老王妃。”秦碧紋地說道。

“朕就在這兒看著。”封宴起了袍擺，在一邊坐下，眉目盈盈有笑，看著顧傾說道。

“陛下真是疼皇后。”秦碧紋溫地說道。

顧傾心里那種怪異的不痛快又涌了上來。

秦碧紋真的是見過的，最看不的人！看著溫如水，卻又總覺心事重重。若是喜歡封宴也就罷了，可看封宴的眼神卻從未有半點歡喜之意，總是溫溫的，恭敬守禮。

“滋……”突然，顧傾的頭皮被扯了一下。

飛快抬頭看向了秦碧紋，只見秦宮令雙目定定地看著顧傾，角揚起了詭譎的笑意。

顧傾小聲說道“秦宮令，你走神了。”

“皇后恕罪。”秦碧紋立馬給顧傾行了個禮。

“我來吧。”封宴起過來了，笑著說道。

秦碧紋把梳子給了封宴，雙手端于前，恭敬地退到一邊站著。

封宴握住梳子，突然滋地一聲，飛快地撒手。

指尖被梳齒劃破了，出現了一道小小的口，鮮紅的珠子正飛快地涌出來。

“陛下！”秦碧紋嚇了一跳，趕走上前來。

“怎麼會劃破手？”顧傾接過梳子，只見梳齒細，其中有一梳齒不知何時裂開了。

“這尚宮局竟準備一把壞的梳子，是奴婢有錯，請陛下責罰。”秦碧紋眉頭輕鎖，趕跪到了封宴面前。

“起來吧，一把梳子而已，只要沒弄傷皇后就好。”封宴輕輕撥開顧

傾的頭發檢查了一下，見沒有傷，便把梳子還給了秦碧紋“你下去吧。”

秦碧紋雙手捧著梳子，給二人磕了個頭，這才出去。

“回宮后還是換掉吧。”顧傾看著的背影說道“你覺得我小氣也好，怎麼也好，總之我不想看到。”

“行。”封宴挑眉，沉聲道“確實也到了出宮的年紀，我給安排個好去便是。”

“我看看你的手。”顧傾拉起封宴的手指看了看，傷口細細長長，抹掉滲出來的珠子，立馬又涌出來一滴。

不會有毒吧？

顧傾上全是金飾，一時間竟找不到了點銀飾來試毒。

站起來，在佛堂里打量一番，看向了守在門口的劉公公，讓得他戴了只銀扳指。

把劉公公進來，令他取下銀扳指，在封宴的傷口上輕輕抹過……

“如何？”劉公公瞪大了眼睛，好奇地問道。

劉公公這只銀扳指保養得很好，平常得锃發亮，能映出人影。這時抹于銀白之上，更顯鮮艷。

“沒有變黑。”顧傾拿帕子掉，把扳指還給了劉公公。

“兒想多了，怎麼會毒害我。”封宴掏出帕子，隨意在指尖上了，低聲道“我用人之前也會查人的底細，這些年一直在秦太妃宮中，并沒有與外人來往過，與我也沒仇怨。”

“是，與你只有兒時誼。”顧傾皺眉。

封宴抬眸，好笑地看了一會，把傷的手指摁在的上“兒不要總是糾結此事，明日回去我就讓出宮，你可滿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