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的。”蘭溪孩子氣地撅了撅，像是無言地控訴說，我說的都是真的，你怎麼就信我呢？眼珠子轉了轉，蘭溪湊到蘭涓耳邊，像是怕彆人聽見一般，小聲地說起了悄悄話，“二姐姐，我跟你說啊，我娘說啊，冬至時候，二伯母那副樣子就有點兒像是……呃，這也不好說，我娘也隻是提到這個，給我瞎舉了個例，說是曾聽人說過被香控了心智的人，就很像是二伯母那個模樣。”

蘭涓聽罷，心下“咯噔”一沉，驀然驚抬雙眸，目一改慣常的沉靜，犀利地往蘭溪去，後者卻半揚著下，見過去時，還咬著下，點了點頭，好像讓蘭涓相信，說得是真話似的。

蘭涓收回視線，垂下眼來，一時間，真有些不清頭緒。五妹妹，說這話，究竟是有心，或是無意。若說無意，未免太巧，若說有心，卻又是為了哪般？

蘭涓還冇思量個徹，梅林深便傳來幾句人聲，因為隔得有些遠，聽不清說些什麼。但卻分明是蘭瀅的聲音，但當中卻還摻雜了一把陌生的嗓音，卻是個男子。

蘭溪蹙了蹙眉，與蘭涓對一眼，蘭溪便笑道，“八妹妹和阿久兩個就在那邊兒，也不知是遇著了什麼人，出了什麼事，我過去看看！啊！二姐姐就彆過去了，你如今可不好再見外男的，我去把們兩個找回來。”

蘭涓方纔也是在猶豫這個，按理，是姐姐，自然該過去看看。但確實大了，若非還在孝期，早該相看起來了，確是不宜見外男。如今見蘭溪主提議，便不由鬆了一口氣。眼看著蘭溪帶著流煙急急循著聲源而去，心裡想著，五妹妹倒果真伶俐，也不知稍早那番話，是不是刻意說與聽的。可是，怎麼看五妹妹，都隻是個尚一團孩子氣的孩子，不過才九歲，哪兒就能有這麼多的心思？應該隻是巧合吧？因為提到了熏香，這纔想起了三伯母說過的一番話，倒是這一番話，仔細思來，當中倒很有些意思，回去該跟母親說說纔好。打定了主意，蘭涓繃的心絃總算稍稍鬆了一些，便站定原，一邊賞花，一邊等著蘭溪。

蘭溪生怕蘭沁有什麼，一路走得極快，在虯枝遒勁的梅樹間穿梭，待終於從疏影綽約中瞧見蘭沁和蘭瀅都好端端時，蘭溪輕鬆了一口氣。

“哥哥，就是那一枝！”遠遠的，聽見蘭瀅的聲音裡著滿滿的歡，約可見的，站在兩人跟前的是一道玄影，蘭溪的步伐略略緩了一緩，又是玄，又是哥哥，這位該不會就是剛纔不小心被給砸中，後來還言語諷刺不識禮數的那隻…….鬼吧？蘭溪心中說不出的躊躇和複雜，就見著那道玄影足尖輕點，如同大鵬展翅一般輕盈躍上樹梢，手在稍上一拂，一枝梅花已握在手中，再一個旋，便已穩穩落在地上。那一連串的作端的是流暢利落，而且半點兒不顯魯，優雅得一如他乾的不是爬樹采花之事，而是行的月下吹笛，雪中垂釣的雅事。

蘭溪尚在恍惚，那邊便已傳來蘭瀅歡暢的嗓音，“多謝哥哥啦！”

蘭溪挑了挑眉，邁開步子，行進間，便聽著年那把如同風過箜篌一般，極為清越好聽的嗓音響起道，“下回可不許自個兒爬那麼高了，太危險！”

蘭溪一聽，卻是皺了眉，加快了腳下的步伐，轉過兩棵茂的梅樹，那邊幾人已近在眼前，那玄年半蹲在蘭瀅跟前，一隻手輕拍在蘭瀅的小腦袋上，額前的髮略略遮掩了他的眉眼，蘭溪乍一看去，隻瞧見他微彎的角，和有度。聽見腳步聲，年轉過頭來，一雙流溢彩，如同夜間星子一般璀璨的眼睛轉了過來，四目相對，蘭溪的腳步猝然僵住。

那是一張廓分明的臉，長眉鬢，雙眸如星，鼻若懸膽，見的那一剎那，角的弧度已然抿直，將原有的和儘數抹去，拉平一條直線，襯著筆的下，乍一看去，便已知生人勿近。

然而蘭溪僵住了步伐，是因為麵前這張臉雖然較記憶當中稚了許多，但分明卻是有兩分悉的。耿熙吾！出一門雙侯的耿家。前世，蘭溪曾見過他兩回。頭一回，是他帶兵北征，大敗北狄，凱旋而歸時，蘭溪曾隨趙嶼在道旁酒樓中，親眼見他帶兵城，彼時百姓夾道相迎，歡呼著耿將軍無敵，而他玄鐵甲，麵目沉凝，隻看了一眼，蘭溪便被男人上沙場浴，一次次拚殺中淬鍊出來的戾氣駭住，彈不得。蘭溪當時還想著，長得這麼好看的男人，怎的卻這麼可怕？那記憶猶新的，卻更是當時趙嶼著他一路走遠，雙手扣窗欞，指節泛白，神複雜的模樣。那時，蘭溪便知，這個男人，與趙嶼，與他們，是敵非友。

再見麵，便是蘭溪被鴆殺的那一天。彼時，平王父子已叛臣賊子，頭顱被高懸於午門城樓，而耿熙吾，已封靖國公，襲一等爵，世襲罔替。耿熙吾帶兵至平王府，將一眾姬妾儘數關押，那時，蘭溪已經知曉等待的是什麼，把該安置的都安置好了，梳妝打扮妥帖，端坐於花廳正座，冷眼瞧著耿熙吾與元公公一前一後進得廳門，帶來了太後賜一杯酒的旨意。

諭旨上說了些什麼，蘭溪已記不清了，但仍然記得元公公唸完旨意時，耿熙吾朝看過來的那一眼，那一雙眼睛深邃得讓人辯不明當中的緒，但那一刻，蘭溪卻分明從那雙眼睛裡讀出了一同，一不忍。是該同！平王父子所做的一切，蘭溪一無所知，但隻因是平王世子妃，是趙嶼明正娶的妻，便註定隻能與他禍福共擔，生死與共。可不忍？不管多麼不忍，太後的旨意無人敢違背，冇有人可以救，到最後，仍是隻能飲儘那杯斷魂酒，了卻一生悲苦。

蘭溪深吸一口氣，覺得口有些悶疼，本以為前世的一切已將當一出噩夢，卻不知，原來有些事仍是這般清晰，哪怕細節也被銘記。

“五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