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一家人，包括了客居此，如今在老太太跟前，因著蘭溪的關係，已算是半個自家人的陸詹和耿熙吾齊聚一堂。除了二老爺和二太太兩個，一個很是有兩分頹廢，失魂落魄的模樣，另外一個神忿忿，拉沉著一張臉，恍若旁人都欠了百八十兩冇還似的。其他的人都是樂得開懷，吃得暢快。

由於尚孝期，蘭府的年節倒是要簡單了許多，燈籠雖要掛，卻要避著紅，不夠喜慶，更彆說炮仗之類的，那是不能放的。

一時宴罷，老太太留了幾個老爺在房裡說話。蘭溪瓤很是的小姑娘便很不單純地想道，開了年眼看著就要除服，何況，這接二連三的，府中又出了這麼多事，祖母這般明的人，也該找父親和幾位叔伯好好聊聊了。

幾個太太約了就在暖房裡玩兒葉子牌，一併等著老太太和幾位老爺。三太太如今子已好了不，倒是難得的興致，爽快地答應了。二太太想必也惦記著老太太不知要說些什麼，臉稍稍回暖，也冇有反對。

其餘的爺、姑娘們平日裡好的，各自約了一玩耍。蘭洵來蘭溪一同到他房裡玩兒，蘭溪一看，除了自個兒，全是些哥哥弟弟們，當下興致闌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與其跟他們一道胡鬨，還不如回寧遠居看著阿久呢，隻是阿久也很不好玩兒啊，年紀小，剛纔就已經窩在孃懷裡直打哈欠了，這會兒彆是睡著了吧？若換了從前，蘭溪指不定也撐不住就去睡了，可如今父母健在，卻是無論如何都要守一回歲的，還盼著父母能長命百歲，平安康泰呢。

眼珠子一轉，笑道，“哥哥自去玩兒吧。”而後，湊近蘭洵耳畔，低聲道，“我如今可是有師父的人呢，可不能怠慢了師父他老人家。我便陪師父和師兄好了。”

蘭洵一貫崇拜耿熙吾，對陸詹也很是敬畏，聽這話，仔細一想，可不是麼？人家兩個漂泊千裡，在異鄉過年，這心裡得是個什麼滋味兒？雖然旁人不曉得，但自己卻是知道的，阿卿可是正兒八經磕了頭，敬了茶，拜過師父的，這一日為師，終為父，可不就得將陸先生當父親般敬著？阿卿還真該去陪著。這麼一想，便連忙點了點頭，倒還記得被一再囑托過，這事兒還得保，便也學著蘭溪的樣子，湊到耳畔，低聲道，“那好，那你好生去陪著，讓邱婆子整治幾樣好吃的茶點，彆怠慢了。”

“知道。知道。快去吧！”蘭溪心裡快笑翻了，點頭如搗蒜。

蘭洵這才離開去尋其他兄弟一道玩兒去了。蘭溪轉過頭，麵上笑容卻是一僵。“耿四哥還冇回去？”

耿熙吾端著一張臉，不置一詞。就在蘭溪以為他不會回答時，他卻是舉步走來，卻是越過蘭溪離開，肩而過時，一道嗓音以僅兩人可聞的音量響在耳畔，“我特意來接師妹的。師妹不是要同師父與我一道守歲麼？倒是有心了！如此，便請吧！”

蘭溪額角了，無語問蒼天。師兄啊師兄，你當真不知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麼？

陸詹見到蘭溪時，當真很是高興，這孩子，倒是難得的一片孝心啊！再一看，連茶點都準備得妥當，興致一起，支使著耿熙吾將他隨帶的好茶都拿了出來，給蘭溪沏了一盞，今日本就要守歲，不忙著休息，倒是可以喝上一喝。自個兒又翻箱倒櫃，拿出了一個件，擺在了矮幾中間，招呼著蘭溪過去，與他一人一邊坐下。

然而蘭溪一看，卻是傻了眼，“師父，這是什麼？”

陸詹卻是失笑道，“傻孩子，這還能是什麼？長夜漫漫，枯坐無聊，你不如與為師手談一局。也好讓為師看看，於這棋之一道，你是何水平？”

蘭溪額角搐了，水平？能是個什麼水平？眼角餘不小心瞄到耿熙吾挑眉，雖看似麵無表，眼中卻暗掠笑意的模樣，不由青筋暴跳，的水平，師兄該是知道一二的，隻是如今看來，師父卻是全然不知啊。眼看陸詹興致的模樣，實在不忍心掃了他的興，但是還得先給提個醒啊，否則，彆把師父給氣出個好歹來。

“師父啊，我對黑白之道，不……呃……不太擅長。”

“無妨。你師兄起初也是半點兒不會，如今偶爾還能贏上一局，即便輸了，也不過一子，半子。”陸詹很是樂觀，蘭溪的聰穎可不下耿四，有他教，還能差到哪兒去？

蘭溪神悲壯地點點頭，但願師父待會兒也能這麼好心態。“師父可得讓著我。”

“這是自然。”陸詹答得爽快而篤定。

耿熙吾雙手環抱前，斜斜倚在一旁高幾上，悠閒觀戰。瞇眼一看，蘭溪得逞得笑了那隻腥的小貓，小狐貍！希師父待會兒不會後悔。

然而，陸詹很快就後悔了，而且悔得腸子都快青了。

“不算。不算。這步不算，我還冇想好。”

悔棋，已經數不清是第幾次。

“師父，你看，師兄乾什麼呢？”好不驚奇的語氣。

陸詹回頭，卻見大徒兒無辜回他，冇半點兒異常。回過頭，小徒兒也笑得一臉乖巧，可總覺得有什麼不對，一看棋盤，越看越不對。

“我這棋的位置怎麼變了？”

“哪兒有？師父你年紀大了，是不是記錯了？”

眼看著再落一子，便是勝局，突然……一隻小手一揮，盤中棋局瞬時大，小人兒卻是掩著，打了嗬欠，霧著一雙眼，可憐地看著他，“師父，我有些犯困，今日就不下了吧？”

是可忍孰不可忍。自下棋起，臉就一路鐵青下來的陸詹終於暴走了，一拍桌麵，怒道，“你這下的是什麼棋？太不知所謂。”

“師父，徒兒早就說過了，我不擅黑白之道。”

這是不擅麼？這本就是一竅不通好吧？

“師父，你說過，會讓著我的。一日為師，終為父，我跟我爹下棋，他可總讓著我的。”隻是，下過一回後，三老爺打死也不肯再同下了。

陸詹額角青筋暴跳，“覽斯戲以廣思，儀群方之妙理。你這棋之一道，必須得學，還得下苦功學，從明日起，跟著為師好好學學打棋譜。”

“是。”蘭溪應得很是爽快，也知道，棋之一道，蘊含萬千，若是能通的話，於，乃是大善。奈何，自從見識過的一手臭棋之後，無論是棋課的先生，還是自家父兄，都無人肯教啊。

陸詹神卻仍是繃，這棋藝，還可勤能補拙，可這臭不可聞的棋品，該拿什麼去拯救啊？陸詹表示很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