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有妥帖周全的郎君為撐傘,“妹妹小心,雨天路,我牽著妹妹走。”
他們去佛前求愿,請一道平安符。沈清棠又起了興致,跪佛搖簽筒,親自求了一道簽來。
“是什麼簽?”裴琮之問。
沈清棠卻將簽藏在后,不他瞧見,“不能看,看了就不靈了。”
把簽給小沙彌,送去住持禪房解簽。
半晌后,小沙彌從佛堂出來,將簽文遞給沈清棠,雙手合十道“恭喜施主,是上上之簽。”
上上簽,保平安,祛災禍,姻緣天定。
沈清棠心滿意足,也去催裴琮之,“哥哥也求一個罷。”
他卻搖頭,“我不信佛。”
手里做惡,沾了無數人命司的人,如何會信這個。他從前裝得虔誠,也不過是順著裴老夫人的意裝裝樣子罷了。
如今便是連樣子也懶得裝了。
“也是,哥哥怎麼會信這個。”
沈清棠還記著,上次那支“諸事不宜,命里相克”的下下簽,就是他的手筆。
他是自己的佛。
從安寺出來,外頭雨勢漸大。這樣煙霧迷蒙的日子,也有別家姑娘過來求佛問簽。
是太傅府的六姑娘,林云霜。
知道裴琮之過來安寺,特地過來尋他。
寺門口相遇,沈清棠瞧見林云霜眼里的幽怨哀傷,微微笑道“我先上馬車去,哥哥和林姑娘許久未見,好好敘敘舊。”
留裴琮之和林云霜說話。
馬車隔得遠,又兼雨聲紛冗嘈雜,聽不清說話。只能看見寺廟門前郎君溫潤疏遠的臉和姑娘背對著,搖搖墜的背影。
裴琮之在外人面前,其實還是妥帖溫和的
君子模樣,有禮有節。
微微頷首,溫聲道“我知林姑娘對我的心意,是裴某的榮幸。只是我如今親事在即,與更是兩相悅。這樁親事已定,不可更改。還請林姑娘放手,另覓良緣。”
“裴某也盼得林姑娘早日尋得佳婿,到時一定親自攜妻上門來賀。”
林云霜聽他這番話,心都要碎了,滿眼是淚,凄楚問他,“難道,裴公子就從未曾歡喜過我嗎?”
是那樣毫不畏懼的向世人宣示的心意,也甘之如飴的為了他拒了所有的親事。
卻沒想到換來的是這樣的結果。
——他要親了,娶的并不是自己。
林云霜如何甘心,無論如何也要親自見他一面,才肯死心,于是冒著風雨也要尋了過來。
泫然滴的淚垂在眼角,提著心,攥著帕,仰首再問一遍,“你當真,從未歡喜過我?”
“從未。”
裴琮之回答。
他面平靜,聲音清朗如常,“若是裴某從前做了什麼事林姑娘誤解了去,還請姑娘海涵,莫要記掛在心上。”
“家中人還在等我,裴某先行告退,林姑娘隨意。”
他再不多言,徑直撐傘離去。
馬車的簾子仍微微起,窺已久的姑娘郎君抓了個正正著。
“還看?”
他拉沈清棠進去,上還沾著雨水的涼
意。
沈清棠往后躲,卻被他捉到邊坐下,“跑哪兒去?看戲看夠了,就想跑?”
臉上半點也沒有被抓包的愧,反而眉眼彎彎笑著來揶揄他,“哥哥真是不會憐香惜玉。好好的姑娘,都哥哥給弄哭了。”
方才雖沒瞧見林云霜的臉,卻瞧見了微聳低泣的肩頭,在這風細雨里,看著尤為人生憐。
“哥哥怎得就這般無?”佯裝嘆氣,“若是我,看見這般楚楚可憐,是無論如何也狠不下心的。”
“那妹妹要我如何?”
裴琮之看狡黠,古靈怪的臉,“連一同娶了?”
他挑起的下頜,迫靠過去,“妹妹可當真是大度,昨日替我選妾,今日又要我娶了林家姑娘,明日呢?是不是將滿上京城的姑娘都送到我房里來?”
“未嘗不可。”
沈清棠彎眼笑,“只要哥哥喜歡,我不敢有意見。”
裴琮之擒著下頜的手微微用力,“是不敢有意見,還是不在意,所以沒有意見?”
“有差別嗎?”明知故問,眼里的坦一覽無余。
“自然有差別。”
攬過盈盈一握的纖腰,將扣在懷里,裴琮之看進的眼,“我也想妹妹喜歡我,在意我……”
就像昨夜書房外,該闖進來,氣憤發怒的和他爭吵,歇斯底里的嫉妒。
而不是悄無聲息得離去,心里半點不起波瀾。
他摟著沈清棠的腰,輕輕嘆,“妹妹總讓我覺得,妹妹雖然在我懷里,心卻與我隔的山遠水遠,不
到。”
垂下眸,“哥哥的心也我不到呢!”
他并不是會突發善心的人。
那林云霜怎麼就那般巧,被他撞上落水然后救下?
才子佳人的戲碼,最是好用。何況那日儲君也在那艘船上。
他看見被救上來的姑娘對著救命恩人的他一見傾心,會不會心里也起了拉攏的心?若是搭上了東宮這條線,仕途的路會不會走得更好,更順暢一點?
萬皆能為他所利用,何況區區一個姑娘懷春的心意。
“哥哥是刻意林姑娘喜歡上你的嗎?”
沈清棠看他清俊疏朗的眉眼,他相貌真的生得極好,的確是有能人一見傾心的資本。細細瞧,卻有些冷漠薄。
只是他掩藏得極深,人看不見。
“嗯。”
裴琮之坦坦點頭。在這樣謀詭譎的事上,他從未想過瞞,也瞞不住。
“那哥哥為何一直不娶?”
若是當真依他所想,娶了林云霜才是他接下來要走的路。
“因為當時我心里已經有了心悅的人。”
裴琮之垂眸看,“很早之前,我便喜歡妹妹了。”
他眼神當真溫,似落了漫天瓊玉。
只是沈清棠心里卻在想,當時林云霜被他從冰冷湖水中救起,看見的,是不是就是這麼一雙溫似水的眼?
兩人回了承平侯府,先去聽禪院里請安。
裴老夫人今日神瞧著好些了,背倚著床榻坐著,看兩個小輩齊齊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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