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事。”

沈清棠只搖頭，以為是夜里裴琮之折騰累了，略坐了會兒，覺著好些了，才起來。

卻不想剛走兩步，便覺天旋地轉，再支撐不住，閉眼倒了下去。

蒹葭白嚇壞了，趕扶住。一面人去請大夫，一面讓人傳信給裴琮之。

裴琮之來得很快，大夫也正好趕到。

把脈問診。

大夫再出來，只說是肝郁氣滯，憂思過重，心緒難寧。

這便是心病。

裴琮之問他，“可能醫治？”

大夫搖搖頭，“我也只能是開些疏肝理氣的方子，心病還需心藥醫。”

裴琮之轉過看，屏風后的影微影朦朧。

是真的消瘦了，本就弱的姿愈發纖細，盈盈一握，弱柳扶風一般。

大夫再道“我夫人脈細而無力，是氣虧損，氣脈不足之相。怕是此前虧損了子，如今再添這一郁癥，甚是棘手。若是不好生調養，恐有命之憂。”

氣虧損，是先前在南江城取虧了子。

憂思過重，是現下自己將自己往死路上。

大夫離開后，裴琮之進去看沈清棠。

坐在榻上，眉眼低垂著，不悲不喜。

一道屏風什麼也隔絕不了，聽見了大夫說的話。

裴琮之屏退了伺候的丫鬟，袍坐去沈清棠邊看著，眼眸沉靜，嗓音也還算平靜，“妹妹是故意的嗎？”

用自己的命，來他妥協。

沈清棠沉默不語。

裴琮之也沒，陪著坐了好半晌，徑直出門去。

翌日，侯府里烏泱泱的下人便去了一半，沈清棠邊跟著的也只剩蒹葭和白

。

沈清棠失了錮，蒹葭白也很高興，“夫人，大人說了夫人如今可以出府去了。”

只要不出了上京城，只要有硯書跟著，哪里都可以去。

落月聽了也很高興，拉著的手，仰著頭問，“那我們可不可以去看江大人？”

小孩的心有多誠摯，還記著被囚在獄中的江齊言。

沈清棠的頭，搖頭道“不可以。”

江齊言在刑部大牢里，如何是尋常能見的。

落月的眼即刻落寞下去。

沈清棠又來溫聲哄，“阿月想不想去游湖？澄湖上有詩會，我帶阿月去看，好不好？”

是林云霜此前提過的詩會。

日子將近，又遞了拜帖來，邀沈清棠一同游湖。

沈清棠在榻上躺了些日子，子將將好些，也起了心思想去看看。

裴琮之并不攔，“妹妹想去便去。”

只囑咐蒹葭白好生陪著，又代子才好，不要在甲板上吹多了風。

蒹葭白一一應下。

晚間兩人上榻睡，裴琮之摟著沈清棠的腰，還是纖瘦到不堪一握，忍不住喟嘆，“妹妹何必這樣折磨自己，倒不如直接拿把刀子往我心窩里。”

沉寂著眉眼，“若是有把刀，我也想殺了哥哥呢！”

殺了他，再自殺，也好過這樣兩相折磨。

可是又不想死。

沒有人不想活著。

何況數次從鬼門關里逃出來，是真切的知道瀕死的滋味，沒有人比更想要活下去。

他將摟進懷里，荒蕪的背脊，語氣輕的恍如塵煙，“死在妹妹手里，我心甘愿。”

六月十五，是澄湖詩會。

這是此番春闈新晉學子的盛會，前三甲以及上榜的新科進士都會來。

本是為各大學與文墨客流才學之用的詩會，但也有不人存了在這上頭捉婿的心思，是以這一日游湖的世家貴也格外多。

沈清棠此前從未參加過這樣的盛會，林云霜向解釋，“每年詩會都會推舉出一個拔得頭籌之人，在這樣才子齊聚的地方，名聲并不亞于春闈科考。”

“是嗎？”

沈清棠不置可否，淡淡笑。

雖未參加過，但其實知曉。

耐不住子的裴子萋如何得了這樣的熱鬧，回去自然也會說與聽。

裴琮之進翰林院那一年，詩會上拔得頭籌之人便是他。

聽說也是那一日，滿上京城的姑娘都來看他，遙遙見風華雋秀，公子無雙，紛紛因此落了芳心。

林云霜亦是看呆了，這才失足掉了水中，被他救起。

好一段才子佳人的佳話。

所有人都以為兩人最后能姻緣，不想竟是神有心，襄王無夢。

兜兜轉轉，堂堂閣次輔，天子近臣，最后卻娶了一個沒有家族倚仗的孤為妻。

此事傳出來，哀者有之，嘆者有之，也有人替林云霜唏噓，耽擱了這麼些年的好年歲，

竟是空歡喜一場。

如今見林云霜邀沈清棠同游澄湖，不免都是瞪大了眼看著。

這是什麼冤孽，本該是如同仇敵的兩人竟然相談甚歡了起來。

有人眼看熱鬧，自然也有識的人將船靠過來。

也是沈清棠的舊識，是昭和公主的游船。

邀沈清棠和林云霜上船一敘。

林云霜自是知道從前們頗有齟齬。

花園里，平南王府的小世子沖冠一怒為紅，嚴詞拒了昭和公主。

這事直到今日都有人津津樂道。

林云霜恐生事端，本想推拒了去。

不料來傳話的嬤嬤看了的心思，徑直道“殿下有吩咐，務必要將你們二位請過去，林姑娘還是不要為難我們這些做奴才的。”

這便是無論如何也得去了。

沈清棠和林云霜一同過去。

剛上船，林云霜就宮人領去一旁——昭和公主要單獨見沈清棠。

沈清棠已經很久沒見過昭和了，自上次花園不歡而散，算是徹底撕破了臉皮，后來宮中宴會也未再去過。

那還是前兩年的事了。

只聽說與陳國的和親當真定下了，陳國的使臣也已到了上京，大抵年后昭和公主就要遠嫁去陳國了。

彼時沈清棠聽著，也覺欷歔。

金枝玉葉，皇室嫡又如何，原來只要是子，都是不由己的。

昭和看著，心里就更是五味雜陳了。

那時心積慮來害，折騰的人仰馬翻，結果兩個人都沒能如愿以償。